黑暗，无尽的黑暗。

法慧觉得自己窒息了。

他想要动，但是虽有意识，身体却完全无法行动。他的脑海之中充斥着绝望和无声的痛苦。

自从那一日之后，他便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即使后来隐约中察觉到了自己被少林寺救活了，可是，内心却仍旧充斥着极度的恐慌和畏惧。

他逐渐地已经分不清楚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因为在梦境之中，他也被无尽的黑暗束缚着。即使是在清醒的时候，眼前的黑暗之中，也时不时会浮现法戒的狞笑。

师兄和师叔的惨死。

以及……那个红衣女子如若梦魇的轻笑声。

“哈哈哈哈哈……玄心秃驴，我这‘天枯地竭大血祭法’的滋味如何？今天所有少林寺的秃驴都得死在这里！！”

“当初你们杖责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哈哈哈哈！！”

“孽障！你竟敢背叛少林……快逃！快去告诉方丈……”

“快逃……法慧师弟……”

“哦？少林寺的小秃驴竟然会晕倒在街上，天赋不错嘛，小小年纪竟然有了先天境界，还有这充沛的元阳，当做炉鼎正合适不过了……”

“小和尚，妾身这‘欲情道’的滋味如何……啊！竟然如此不配合。哼，找死……”

“……”

无尽光景从法慧的脑海中不断涌现，紧接着，一张张脸孔渐渐地似乎带有了凶厉之色。

“法慧！为何只有你逃走了？我们都死了，你也来陪我们吧！！”玄心师叔那慈祥的脸突然一变，带着几分怨毒对法慧尖声说道。

“桀桀……你也有今天，少林寺天赋最高的弟子，如今却成了一个废人，桀桀桀桀……”法戒满脸血色的看向他。

“小和尚，当初从了妾身，可曾还有今日之祸？现在的你可真是丑陋不堪。活着也是罪过，还不如死了算了……”红衣女子冷笑着说道。

“啊……啊……！！”

法慧心神几乎崩溃，他张嘴想要大叫，但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的，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失去了听觉视觉，就连说话，也做不到！无论怎么去吼叫，只能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

……

……

苏橙进入到法慧的梦境之后，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入眼乃是无尽的黑暗，无数魔障业力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孔。

他们之中有法戒，有姹女，有拜血教的教众，也有少林寺下山的众僧，甚至……还有无数百姓的尸身堆积在法慧的脚下。

那些尸身衣着各异，身上有着无数伤口，但却没有血色，仿佛空荡荡的皮囊，异常诡异。显然，是鹤阳城死去的百姓们。

“……想不到法慧竟然每日竟然都做这样的梦。”

苏橙不由感慨。

不过仔细想想，这才是正常的。

就算法慧悟性再高，心性再坚韧，但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罢了。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经历这样的事情，最后还让人一顿折磨，削成人彘……想到这里，苏橙觉得法慧更可怜了。

做噩梦，再正常不过了。估计已经生不如死，有想死的心了。实际上这样活着其实还真不如死了安稳……

“阿弥陀佛……”

苏橙淡淡地宣了一句佛号。

随即，他轻轻抬起右手，右手举于胸前，手心向外对向法慧。

嗡！！

顿时，无尽佛光轰然涌现。

这是释迦五印中的“施无畏印”！

这一手印表示了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能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

“啊……”

法慧本来是在挣扎着，想要逃离那无尽的人脸。但是人脸狞笑着愈发接近。似乎每一个人都想要让他死！

接近之后，有人脸伸出舌头，似乎要啃食他的血肉！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那些“人脸”露出了几分惊恐的目光。紧接着发出了无尽尖锐的惨叫声，如若鬼怪一般身上浮现了无尽黑气。

紧接着，那黑暗的深处，一道佛光浮现。轰然将无数人脸都消灭掉了……

随着佛光涌现，此刻，法慧的意识之中，那无尽魔障业力也在一瞬之间便被驱散了。

“这是……”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法慧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变了。

周遭一片安静，隐约又蝉鸣声。

这里是一座庭院，庭院之中，月华如水，墙壁十分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达摩院！

自己……怎会出现在达摩院中？

法慧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双手，但是一眼看去，却看了个空。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自己仍旧是一个废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场景，但是眼睛，应该也是一片空洞的。

“知幻即离，离幻即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间，这个时候，一个澄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

法慧怔了怔，不由得看向远处。

就在这时。月光之下，一个身穿灰衣的沙弥出现在了法慧的眼前。那沙弥的年龄看起来与自己相仿，但是在看到他相貌的时候法慧却不由一怔。

“空闻祖师父！”

法慧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声音刚刚脱口，他就不由得惊讶。自己不是已经成了废人了吗？

而就在这时，他又发现，突然双手双脚似乎也出现了。

法慧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出现的双手双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耳朵。果然，都长了出来！

“这，这到底是……”法慧又惊又喜，但又觉得不可思议。最后目光放在了那“沙弥”的身上，恭敬的说到：“祖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你救了我，并且为我重塑肉身了吗？”

那“沙弥”当然就是苏橙。只不过，他是以之前“空闻神僧”的样子出现的。在这梦境之中，不需要以轮转大无相神功便能够改变模样，倒是挺方便的。

看着法慧，他轻轻叹了口气。

刚刚动用释迦五印的时候，苏橙竟然发现，法慧的梦中竟然还残存着魔障业力！看来自己之前也并没有真的救了法慧，这梦中世界不仅仅只有噩梦。

幸好有大梦真经，自己进入到了法慧的梦中，否则若是时间久了。就算能够得到大乘大集地藏十轮转生经，为其重塑肉身，但那个时候估计法慧早已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程度了。

到时候，即使他还有意识，说不定未来也要入魔，成为第二个法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