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我怎么样？”齐涵突然出声喝止她，话语间透着森森的寒意，“你想要的生活，我现在有能力给了，可是你爱上了别人，你说你不能离开他，好，那我放手，你内疚当年的事，想要我去法国，成为最优秀的设计师，好，我走…”

他走到念昔身前，冰凉的眼神震住了她，她垂下眼，默默地抽泣，他却固执地扳着她的双肩逼她看他，他说，“韩念昔，你知道你凭的是什么吗？你凭的只是我爱你！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只要你好好的…”

她终于痛哭失声，肩剧烈地抽动着，齐涵揽过她靠在他怀里，泛红的眼眶里早已湿润一片，他紧咬着下唇，直到把眼泪一点点逼回去。

“念昔，你只要站在原地，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就好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离开，我都不会是你的阻碍。”

这是齐涵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念昔无从拒绝，也无心再挣扎，现在的她，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停靠，一个可以躲起来的怀抱，如果爱注定是还不清的债，她亦不想再去想谁欠了谁？

就像，当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穆启昊，而在她以为他只是不知道她正在为他痛时，手机里显示的护士联络家属的拨出纪录中，清清楚楚有他的名字。

就像，知道失去了和他的宝宝后，她沉浸在自责和痛苦里时，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拨给他的那么多电话，也全都是无人接听…

就像，就算如此，她仍旧对他抱有希望，仍旧在等着他回头，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她和他，便还是他们…

齐涵守了她一夜，她辗转反复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议论着。

“报纸上说那个叫齐涵的设计师竟在记者会开始的时候不见了，一直守着那位小姐的先生也叫齐涵，还刚好是昨天那个时候过来的…你说…”

另一个人接过话茬儿，说：“我看八成就是他，虽然放弃了那么好的前途怪可惜的，不过在那样的时候竟赶回来及时守在女朋友身边，你说，现在哪还有这样的男人啊？”

念昔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等到两个护士一走，眼泪便哗地顺着眼角落进头发里。

没过多久，齐涵就回来了，把才买的衣服递给她换上，然后收拾好东西带她出院，她不想要住在医院里，不想满脑子都是那个失去的孩子。

他收拾东西时，无意中被她看到那条染了血的裙子，浅绿色的裙子上晕开了一大片暗红的血渍，像极了一朵妖艳的花，让她害怕得忍不住颤抖。

齐涵什么都没说，拿过来便出了病房，回来的时候手上空空的。他执意不让她下床，便拿了外套裹着她，抱着她出了医院上了车。

她不能回家，也不能去找任何朋友，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和穆启昊要订婚的时候，她流产了，而他不在她身边。

齐涵也没有问她出院了要去哪里，径直带着她回家，早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客房整理好。念昔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而齐涵则在屋里穿梭着布置她要用的东西，每一样都很周全，仿佛她不是住几天休养，而是会一直这样住下去…

念昔给家里打过电话，说是出差的时间会延长，虽然她回过家，不过也只是把行礼放进1卧室，其他没有任何明显的痕迹。

她还给章弋打了电话，章弋甚至没问她原因就淡淡地说好，念昔听出他有些低落，什么都没问。

而彻底关掉手机失踪，是蒋莘打来的电话，她一开口就问：“你跟穆启昊怎么了？他不是要跟你求婚吗？怎么会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女主角不是你啊…”

她常常坐着坐着就发起呆来，一整天都可以不说话，窗帘也一整天都紧紧地拉上，不看新闻，不看报纸，像是要自己藏在封闭的世界里，什么都不问不理。

齐涵都随着她，除了照顾她外，很多时候他就自己拿着图纸画画，念昔有次回过神来，懒懒地问了他一句，“你也不去上班吗？”

他笑，很无所谓的样子，“从记者会上跑掉，现在肯定有很多人找我麻烦，避避风头也好！”

之后，便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有时候，他也会固执地让她去床上躺着，把每天买回来的补品按时加热了给她喝，面对他的执拗，她也会无奈地笑笑，然后照做。

一日三餐，他都会去外面买回来，都是些适合病人休养吃的东西，她听到过他在书房给医生打电话，让医生在电话里给了他好几天的食谱。

他出去的时候，她也会下床来在家走动一下，他在的时候是不让的。这样的生活很简单，简单到只要按时做完吃饭吃药这样的琐事后，眨眼便是一天。

齐涵渐渐发现，念昔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身体太弱，安下心来静养对她来说也是好的，所以他从不带报纸回家，什么都瞒着她，可是整整一个星期，她依旧是这样，把自己藏起来，与外面的世界近乎隔绝。

他知道，她是在逃避，逃避那些她害怕听到的消息。可是，他要怎么告诉她，在她为穆启昊流产，变得现在这样敏感痛苦而把自己锁起来时，外面的杂志、报纸、新闻上全都是穆启昊要跟法国珠宝商的千金闪电订婚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和穆启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想就这么守着她，分担她的痛苦，尽管这些天，她不哭也不闹，很安静地让自己好起来，可是每次她一直望着一个地方发呆时，他总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满满的悲伤。

一个星期，念昔的身体已经恢复很多，心境也看起来开朗很多，这两天她甚至能在吃饭的时候跟他开不痛不痒的玩笑，他买回来的电影她也看得很开心。

就算是他画设计图时，她偶尔也会走到他面前，把他的设计图翻到背面，然后跑到他对面安静坐好，微笑着让他给她画画。

这样的时候，念昔总会不自觉看着他发呆，安静画画时的齐涵，身上会多出一种柔和的气质，拿着铅笔的手在图纸上来回移动，眼神很专注，还有看着她时，嘴角浅浅的笑容。

看着看着，她就会恍惚地想，如果没有错过的那四年光阴多好，她还是那个迷糊又单纯地喜欢着他的女孩，每天做着跟他白头偕老的梦，而不是像现在，面对面，却藏着各自的悲伤。

他的小心翼翼，他的体贴照顾，她都看在眼里，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明天就是穆启昊跟那个女孩订婚的日子，她也知道蒋莘和黎荞都打过电话给他，问有没有她的消息，而他什么都没说。

她还知道，他的书房里放着一幅未完成的拼图，拼图的画面是在黎荞和陆阳拍婚纱照时，她和他的合照。

她也比谁都清楚这幅拼图代表的意义，那是她当初说过的，将来他和她的婚纱照要制成一千张的拼图，要他们两个人一起拼，然后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可是她要怎么办？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她也知道她已经爱上穆启昊了，从他问她愿不愿嫁给他时，从叶瑾逼她说出她只是在利用他时，从知道真相却仍然不想离开他时…她就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满满地都只是他一个人！

一夜无眠，念昔安静地躺在床上，直到眼前一重一重的黑暗渐渐消散，天已经快亮了，她却依然没闭过眼…本以为，他只是误会她和齐涵了，只要她解释清楚就好，可是现在，他们却越走越远…

接近中午的时候，念昔才从卧室出来，午饭吃得很安静，两个人也都各怀心事。齐涵收拾完东西，望着沙发上一直不停换台，眼睛却没有看着电视的念昔，淡淡地说：“我出去了，今天有点事，会晚点回来！”

“嗯。”念昔恍恍惚惚地应着，并没有回头看他。

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扔掉手里的遥控器，懒懒地倚在沙发上，脑袋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他拔掉了尾指上的戒指，他终于放下孟瑶了，可是他要订婚的人，却不是她…”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她突然感觉到不可抑制的恐慌。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启昊怎么会突然跟别人订婚，他原本不是要跟她求婚的吗？就算他误会了，生气了，他也不会那么快跟别人在一起的…

穆启昊站在窗边，回过身看着床上叠放着的订婚礼服，良久，他走过去拿起来换上，卧室的门被推开，母亲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帮他整理着领结。

“启昊，念昔她…”

“妈，我知道该怎么做，我都知道…”他打断她，安抚地笑笑，“我们走吧，不要迟到了！”

念昔站在昊天酒店外，看着穆启昊从车上下来，一袭白色燕尾服的他，一如她想象中的俊雅，可是他越是一如从前，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她便越觉得他陌生。

穆启昊一下车便一眼看到了念昔，她很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上去清瘦了很多。他看到她拿出手机拨了号码，然后他的手机便响起来。

对视着的视线谁也没有离开，他没有接电话，只是这样跟她僵持着，许久，他看着她咬着唇坚持一遍遍拨他号码的样子，终于叹口气把手机放到耳边。

“我有话要跟你说，现在，立刻。”她说，每一个字都很低沉却又说得很用力的样子，“你可以拒绝，不过我不介意呆会儿在订婚宴上，当着记者和你…未婚妻的面亲口跟你说!”

他听完，半晌都没有回应，然后安静地挂掉电话，转过身看了眼司机，视线又落回到念昔身上，“带她去我办公室。”

订婚宴设在酒店顶楼的餐厅里，沿路念昔都会遇到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和记者，每一句讨论订婚的话，每一张微笑的脸，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

什么都没有变，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主题，只是主角不是她而已！

相比外面的喧闹，诺大的办公室格外的安静，念昔推开办公室的门，看着穆启昊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手心竟汗湿一片，她告诉自己，不可以退缩，这是属于她的幸福，她的爱情…

“你想说什么？”

他并没有回转身看她，冷淡的声音仿如陌生人般疏离，她努力微笑着走近他，声音轻快，“启昊，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你还真打算要跟别人订婚吗？”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如果你觉得我欠了你一句正式的分手，那我现在…补给你。”

念昔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她又听到他冷冷的声音，“你还想说什么？我的时间很紧！”

见她没有反应，他转身走向她，快到她面前的时候，他绕过她，走向办公室的出口。

念昔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他错身而过的脚步声正离她越来越远，然后她小跑着追上他，从身后紧紧地抱着他。

不可以让他走，她只知道，不可以这样放他离开，“启昊，是我错，我不该赌气不跟你解释，不要这样了好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听着她声音里努力克制的哽咽，他平静地说：“订婚宴要开始了，有人在等我！”

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没有缝隙，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心跳，也听不到他任何的回应，她渐渐不确定起来，却仍旧固执的说：“你撒谎，才两个星期，你怎么会突然要跟别人订婚，不要跟我说你爱她，我不信！”

他握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冰凉的手指仿佛能将寒意浸透进他的身体，然后他微微用力掰开她的手，回过头，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他说：“孟瑶不在了，那既然谁也不爱，跟谁结婚又有什么差别！”

她看着他眼里的冷漠，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冻结，她握着他的手，有些急切地解释，“齐涵的误会不是都解除了吗？他跟那个Sidney签约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是吗？他不是又为了你放弃了吗？”

她咬着唇把眼泪都逼回去，却怎么也掩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你知道…他是为了我？你知道原因…可是你不在…”

他垂下眼，语速缓慢，却一声一声重重地击在她的心上， “你有说…那个孩子是我的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地置疑那个孩子…

攥紧他的手不自觉慢慢松开，她垂下眼不再看他透着寒意的眼神，穆启昊看着她，心痛到窒息，他竟对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可是还在医院里的父亲，和为了她不顾一切的齐涵，在眼前反复交错…

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回头了，所以让念昔回到齐涵身边…才是最好的结局。然后，他转过身，推门走出了办公室，也走出了她的世界，没有回头。

念昔恍恍惚惚地从昊天酒店出来，她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人，呼吸渐渐有些不稳，然后她蹲下身，眼泪滴落到地面。

连街边的店面里都在播放他订婚的新闻，那样温和的笑容，一别刚刚跟她在一起的冷漠和冰冷，要怎么相信，他是那个曾抱着她说要娶她的人？

一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站起来，她猛然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新闻还在直播，他现在又怎么会管她是不是在难过呢？

“走吧！”洛阡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拒绝的机会，便已经牵着她坐上他的车，念昔安静地看着窗外，没有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想过为什么他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及时出现？

天已经渐渐暗下来，洛阡一直安静地打着方向盘，他看着从上车便沉默着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念昔，猛地一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他扳过她的肩让她看着他，眼里满是隐忍的怒气，“韩念昔，你还不死心吗？穆启昊已经跟别人订婚了，你看不到吗？你就只会折磨自己，来折磨爱你的人的吗？”

念昔抬眼看着他，眼神仍旧木然得没有焦点。

齐涵站在门外，轻轻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却迟迟没有拧开。她在吗？今天穆启昊订婚，她…还会在吗？

中午吃过饭他就出去了，去By My valentine坐了一整天，他知道她的不安，所以他想要给她空间，让她自己选择。可是当他看到穆启昊订婚的消息后，又开始后悔放任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