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路西法
作者:唯其 | 分类:现言 | 字数: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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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Chapter 58 囚鸟
「我把自己钉在原地。等你。」
望着喇叭响起的地方, 周梓笙眼底闪过一丝淡而精的笑,伸手揉揉纪然的头顶,他轻声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真相的, 想让你就那么单纯地回到我身边,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行呢, 你陷得比我预料的还要深, 要是再这么放纵下去, 你就会远得回不到我这里了。”
纪然的大脑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炸得一片空白,以至于她只断断续续地听到见面、放纵、回到他身边等不真切的字句,就在她努力地想要回忆起完整的原句并弄清到底有什么含义的时候, 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擦过她身边,带来一阵疾风, 紧接着听得“砰”一声, 重拳挥在脸上的声音, 等她回过神来重新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周梓笙已经倒在她面前几步开外的地方, 嘴角沁出点点殷红。
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感到浑身所有的血液瞬间都集中向心脏,胸口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几乎不敢看向来人。那个站在她斜侧方,眼睛里闪着森冷寒光, 如同鬼一般的男人, 正是飙车赶来接她却被红灯所阻, 因而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旗翌晨, 此刻正以一种她从没有见过的冷戾睥睨着地上的男人, 毫无感情的黑眸里,渗着隐而未发的骇人的杀意:“你想死吗?”
纪然身子一颤, 几乎要晕厥过去,心想今天出门之前应该先翻一下黄历,上面肯定写着不宜出行和提防小人,不然她怎么会被周梓笙偷吻成功,还那么巧地被旗翌晨当场抓包呢?心里哀嚎一声,她明白自己是被设计了,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轮到她发作,就见旗翌晨已向周梓笙倒地的方向再迈出一步,阴沉的脸色随时可以掀起暴风骤雨。顾不上多想她便冲上去挡在他身前,抓住他的手臂央求道:“翌晨,不要再打了好不好?刚才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解释?” 旗翌晨冷冽的视线缓缓落到她脸上,陌生得如同需要重新认识一般,就连话里都藏着刺骨的寒:“你是想说你们并没有接吻,是我看错了?还是说,你舍不得你的老情人挨打,所以想求我?”
纪然直觉想反驳,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仰着脸,望着他雕铸的面孔上那双冷情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那会是他用来看她的眼神,锋利的视线如同雪亮的刀锋一般,刺伤她双眼的同时将她割得伤痕累累。鼻子一酸,她感到眼泪已经在泪腺里奔涌,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只得赶紧深吸口气,将委屈生生地咽在肚子里。
就在她努力抑制情绪的瞬间,旗翌晨冷冷推开她抓住他胳膊的手,面色阴鹜地要往前走。纪然回过神来,赶紧伸手使劲推阻他前进的身躯,吃力道:“翌晨,别把事情闹大了,你先听我解释。”
周梓笙从地上站起身来,擦擦嘴角腥涩的血迹道:“纪然你让开,没什么好解释的。” 随后将目光移向旗翌晨,唇边淡淡的笑容此刻却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不要做出一副受到刺激的嘴脸,就像你现在这样。如果你真的懂怎么爱她,就不会当着她的面和另外一个女人亲热,就不会害得她在床上昏睡了那么多天,所以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为她着想的话,就放她走。”
被戳中心底难以言喻的痛处,旗翌晨瞳孔嗖地缩紧,跟着凌厉地扫了纪然一眼。纪然被看得心惊肉跳,顿时反应过来他是误会自己在周梓笙面前抱怨了,连忙摇头解释:“我没有……” “就算我死也要带着她一块儿,所以让我放她走这种念头,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旗翌晨冷冷地打断了她,眼里迸出的厉光危险地锁住周梓笙,一字一顿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亲手抛弃她的,而你现在,是别人的丈夫。”
周梓笙唇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再渐渐褪去,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逐渐犀利起来,显然也是恼了:“我从来没有抛弃过她,只是为了她暂时离开而已。你呢,不过是她感情空白期用来填补空虚的工具,是她用来维系李念生命的提款机!”
感到掌心下的手臂肌肉已尽数绷起,纪然意识到旗翌晨已濒临失控的边缘,而自己阻挡不了他多久,这样下去两人势必会动手,一旦打起来,谁知道他们最后会打成什么德性,只能嗖地转身盯着周梓笙,焦急道:“你走吧,别再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复杂?周梓笙唇角勾起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事情越复杂,她的心就会越乱,越乱就会越出错,越出错她和旗翌晨之间的关系就越脆弱,于他,也就越有利。不紧不慢地松开脖子上系的围巾,他解下来小心地叠好放到一边,脸上闲适的表情仿佛他要做的事情不是狠狠打架,而是享用一顿优雅的法国大餐:“复杂么?我不觉得,我只是给了大家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而已。” 顿了顿,他望向纪然,眼神意味深长:“你真的可以不在乎他跟那个女人的过去吗?”
旗翌晨停下脚步,望着她瞬间安静的背影,抓不到她的情绪。片刻之后,空气中响起一个很轻很飘的声音:“我不在乎。”
周梓笙闻言微笑,笑容里夹着几分高深莫测:“你可以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再对自己说十遍,而没有任何迟疑吗?”
纪然微滞,有些犹疑地垂下眼,望着地面沉默不语,似是陷入了某种挣扎。要说谎很容易,深吸口气完美微笑眼神坚定,忘记自己是自己。只是,再漂亮的谎言,足够骗过全世界的谎言,终究都有一个孤独而悲哀的知情者,自己。
自从跟翌晨在一起之后,她就没有去奢望她会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真的很希望他和旗璃之间的羁绊不要那么深,深到她几乎害怕她,不想再见到她。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有的女人,天生就可以让别的女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周梓笙在旁淡淡地,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与其那么在乎、那么害怕、那么提心吊胆,倒不如再选一次。如果以前你离不开他是因为担心李念,那么现在你不用考虑这点,我可以完全地照顾李念,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选择,选择你真正想要的。”
时空沉寂了两秒,没有人动作。两个男人都在等待,等待他们中间的女人做出反应。
漫长的停顿之后,冰凉而干燥的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周梓笙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画面,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幻觉。
旗翌晨黑眸里的冷冽破碎了些,眉峰微微蹙起,神情捉摸不定。
纪然紧咬着下唇站在周梓笙面前,仅半臂的距离,连睫毛都可以看得清楚,半扬在空中的手仍有些颤抖:“不要再说傻话了。” 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虚弱。
周梓笙不能反应,只能僵硬地站着,沉默而复杂地望着她,尽量掩饰眼底藏不住的受伤,尽管她下手不重,可是却比旗翌晨那拳要痛上千倍万倍。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想问为什么,可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望着他发红的左脸和嘴角破裂的伤口,纪然知道旗翌晨那拳有多重,不禁眼眶酸涩,有点难过得想哭。她从没有想过会这么伤他,可是他却在翌晨面前不断地说些暧昧不清的话,之前还故意吻她让翌晨看见,分明是存心要造成误会,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学会了用这些手段来对她。而且现在翌晨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如果真打起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艰难地咬咬牙,她努力让残忍的话语自然地从齿间流出:“无论我和翌晨之间有什么问题,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和你无关,所以不要再错下去了。我不是你的责任,你也没有义务要保护我,你为我做的事够多了,不用再继续做下去了,我受不起的,也没有办法回报你所想要的,你再这样下去,最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明白吗?因为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暗月灰星之下,他听见她说,太迟了。身子晃了一下,耳边却清晰地回响着那毁灭的声音,太迟了,如同死神降下无情的宣判,将他一半的生命都葬入了坟墓,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空洞地在想自己为什么还存在着,想到要发笑。如果他迟了,那过去的两年,究竟算什么?
望着他血色尽失的脸,纪然如同被人扼住喉咙一般不能呼吸,胸口被钉上了罪的十字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得到救赎。如果早知道会把他的人生扭曲成这样,她宁愿他们从来都没有相遇过,她更宁愿,当初他是真的抛弃了她。
定定地再望了他片刻,眸底写满千般复杂,她缓缓垂眸,让睫毛剪辑掉眼前悲怆的画面,绝然地转身,在夜的霓虹中渐渐走远,只留下一个纤瘦而飘忽的背影。
如同死亡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会显得亲切,残忍有时候,也可以是温柔的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