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虎视眈眈
作者:封梓 | 分类:现言 | 字数:1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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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百合
连震舟瞳孔紧缩, 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微笑中的年轻人,后者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看向他们的目光里隐藏有轻蔑有讽意。觉察到这点, 他的喉头一紧, 有些话脱口而出:
“连衡已经死了。”
连暯闻言呼吸有短暂地一滞。
一个人, 他活着, 却被人否认他的存在, 而且这否认还是来自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果说连暯之前还能掩饰,现在他只想自己的恨意极端地疯狂地表现出来,这恨意来自他十余年的压抑, 已达到不管是谁都不能度化的地步。
牧久意说,他不希望看到他把自己困住了。这话一点没错, 他以恨意作囚笼把自己困住了, 而且他甘于呆在其中, 一边为恨意的侵蚀而煎熬,一边却因报复而心生快意。
“可不就是死了, 你儿子的杰作怎么可能失手!”
“没有证据的事别乱说。”连震舟淡淡道,以他一点也不惊讶的平静面容来看,他可能已经事先知道这事了。
连暯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方,如果标上说话两人的父子身份, 旁人看了都觉得好笑。
“凡事做了都会留下痕迹, 你的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连震舟, 上天看着我们呢, 你做了什么不会觉得心难安吗?”
“我问心无愧。”
“哈……”连暯突然笑了, 笑得眼眶都湿了,“好一个问心无愧, 我佩服您!”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的回应,摇着轮椅离开了,正巧杨玉苏办完手续回来,路过他身边时,“不小心”地撞了下他受伤的腿。
杨玉苏假惺惺道:“不好意思。”
“没关心,我对老到走路都走不稳快入棺材的人一向很宽容。”急于宣泄的连暯没有功夫在他们面前伪装,笑意薄凉,说出的话也是刻薄而毒恶的。
“你!”杨玉苏很想破口大骂,但为了维持在连震舟眼里温柔娴淑的形象,咬着牙笑了。
“葬礼的时候记得托你儿子通知我一声,好歹相识一场,送你最后一程免得你在地狱里面太孤独。”
杨玉苏笑得脸都歪了。
连暯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绕过他进了自己的病房。才进去不久,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的是萧亦远。
“你看到听到了多少?”连暯问。
萧亦远能这么快进他房间,准是因为他原本就在不远处。事实也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
“我会当做没看到。”
“哦,谢谢。”连暯看向窗台上的花瓶,原本娇好的百合也有了枯萎的趋势。
萧亦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花快败了,我让人送束新的来吧。”
“不了……新旧更替,旧的很快就会被遗忘,可总是需要有人记得它们。”连暯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这话儿真矫情。”
萧亦远没有笑:“你哭了。”
一滴眼泪滴落在他置于大腿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他呆呆地低下头,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的表情是有点莫名的,似乎也没料到自己哭了,或者说正在哭。
萧亦远抬手想给他擦眼泪,手抬到半空又放下了。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说。我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我想要什么?
连暯感受着手上的泪水慢慢退去温热变得沁凉,眼眶的泪水似乎也被冻住不再往外淌,他抬起手捂住双眼,嘴角微微勾起,有些嘲讽,又有些……渴望。
他说:“我想要一个父亲,不用多爱我,别无视我就行。”
萧亦远蓦然看向他,当看到又有眼泪从他的手掌下滑落的时候,心似乎也被揪成一团,承诺的话脱口而出:“好。”
连暯一顿,放下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萧亦远笑了:“我什么都没说。”
连暯眼底的光一点点褪去,最后恢复木然,他以为……他以为什么呢?都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他抽了抽鼻子,提议:“今天我们都失忆吧。”这么大还哭鼻子,真难看!
萧亦远也看出他的难为情,笑:“如果你希望如此。”
在第n次接收到某人“不经意”的目光后,牧久意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说什么?”
连暯朝他眨了眨眼,问道:“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牧久意选择性地忽略掉他头上的白纱,违心道:“很帅。”
连暯笑容扩大了些,充分赞同了他的话:“除此之外呢?”
牧久意摸不准他的意思,顺着他以往的思维试探道:“很帅?”
连暯不满:“这个你已经说了。”
牧久意:“……你想我说什么?”
“我们出院吧。”连暯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我和你分开,行;我们,不行。”牧久意好奇,“怎么突然想出院了,之前也没提过啊?”
连暯不理他,拿了被子将自己整个埋了起来,一副拒绝谈话的模样。牧久意见此笑了笑,拉了他的被子:“别闷着了。”
连暯也不和他争,只拿后脑勺对着他,以表示自己的坚决。
牧久意为他的孩子气失笑:“说说原因?”
“我快要馊了。”
“回去一样只能擦身不能洗澡。”
“我被消毒水的气味淹没了。”
“这是为你好。”
……
“看到那百合了么?它快枯萎了。”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办出院手续。”
连暯:“……”帅哥之间的交流,果然需要用更抽象的方式。
牧久意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他之所以答应他的要求当然无关百合花,只是因为他的坚决。虽然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连暯突然的改变总是有原因的。况且,他能敏感地捕捉到连暯的情绪有点不对,尽管他表现的和平常无异。
睡觉前,连暯见牧久意要离开,于是开口说道:“今晚我陪着你睡吧。”
牧久意看了他一眼,笑:“好。”
两人睡觉都没有留灯的习惯,因为黑暗更能隐藏人的情绪,不至于将什么都暴露出来,在人睡觉这防备薄弱的时候给人安全感。
窄小的单人床不堪容纳两个男人,两人贴得极近,呼吸可闻。
牧久意稍微往前一倾,就给了身边的人一个颊吻:“晚安。”
“安。”
虽然道了晚安,但两人并没有很快睡着,连暯是因为藏了心事,牧久意是因为知道他藏了心事所以担心他。两人沉默着,直到连暯打破了这沉默。
“睡了吗?”
“没。”
“呵……我知道。”
“嗯。”
这样没有实际内容的对话显得有点幼稚,但两人都不觉得。有些时候,你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你说说话,说什么都无所谓,只因为和你说话的是你认定的那个人,仅此而已。
“……下午发生了什么?”牧久意有点迟疑。
“我以为你是奉‘我不说你便不问’为行事准则的。”
“那是骗人的,其实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
连暯笑:“好吧,作为你的坦诚的回应,你以后只要问了我就说。为显我俩之间相处模式的改变的重视,你现在重新问一遍吧。”
牧久意为此表现得十分配合:“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连震舟来了。”
“然后?”
“然后他走了。”
牧久意默然。这短短的两句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说的不少。连震舟来了又走了,没有为车祸入院的连暯留下来,这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他心疼他有这样一个父亲。
“以后有我陪着你。”
“你好肉麻。”说完觉得这句话不能涵盖他想要表达的所有意思,于是加了句,“你总是这么肉麻。”
牧久意笑:“我真心期待你也能对我肉麻一次。”
“我爱你。”
牧久意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翘了翘:“这句话我不急,我愿意等你。”
“我听到你的偷笑声了。”
“呵……”
就如牧久意承诺的那样,第二天连暯如愿出了院。因为是即时决定的,所以来接他出院的没有其他人。不过,巧合的是,这天他刚好接到了占屹的电话。
“你看了今天的晨报吗?”
电话一接通,占屹劈头就是这一句。连暯原本想调侃两句也因为失了先机,话被堵了回来。
连暯嘴一抽:“我像是关心这些的人吗?”
“那你应该关心一下了,至少今天的晨报应该关注。”
连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关于我的?”
“嗯。”
连暯不再多言,匆匆翻出送来的晨报,刚拿出就被头条新闻震住了。
“喂,喂,还在吗……”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连暯已无心关心其他,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摇着轮椅来到萧亦远的病房,他正要推门而入,但比他先一步,门从里面打开了。两人视线相接。
“为什么?”
“我说过许你一个愿望。”
连暯的眼眶有点湿。
今日晨报的头条并没有什么噱头的标题,但内容却着实让人震撼——A市萧氏掌权人收一名义子,许诺与萧家子孙享有同等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