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烁跟着李寻登上山顶时, 一气喝了多半瓶矿泉水，累得筋疲力尽的。只是俯瞰着眼前的美景，他觉得十分值了。反观李老湿, 虽然背着两个包, 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分外精神, 感冒的病菌似乎都随着汗水排出体外了。

已经近中午了, 太阳给群山镶上了一道金边, 远处近处仿佛低岭的群山上雾气逐渐散开，浅浅深深的绿色和瓦蓝的天空构成了一副极其美丽的画面。俯瞰着群山，程烁忍不住把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 大喊一声：“程烁最喜欢老师！”山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回音“最喜欢老师……”“老师……”。

李老湿左右看看，囧然道：“在外面不许这么胡言乱语的。”话虽这么说着, 他的老心肝却扑腾扑腾加快了那么几下。

找了个极僻静幽暗的地方休息, 李寻把背包吃的东西拿了出来, 把一块巧克力递给程烁：“这个能补充能量，吃吧。”

兴奋头过去了, 程烁才感觉到双腿已经酸软了，他接过巧克力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笑的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老师，你也坐过来休息一会啊。”

看着四下无人，李老湿板着脸坐了过去, 思忖一下说, “坐过来, 我帮你捏捏腿, 要不筋骨拉伤明天估计就走不成路了。”

程烁有些傻眼, 但是李寻已经把他的腿拉在自己身上了。程烁穿的短裤，露出的小腿很细且白, 腿毛也很短，十分纤直。李寻很专业地替他捏着，不知不觉说了一句：“怎么这么软绵绵的？太瘦了。”

程烁有些羞赧地说：“运动太少了……”李寻的大手掌心有些粗糙，在他腿上捏着，他很有一种捂脸的冲动。不过一夜的功夫两人的关系就变化这么大，简直是……他现在还有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他偷偷看看专注给自己捏腿的李寻。李老湿的睫毛不长，但是一根一根排列的十分分明，鼻梁很挺，嘴唇薄薄的，现在抿的几乎成了一条直线，手下动作十分细致而专注。他看的心里一动，忍不住重复着：“老师我喜欢你！”

李寻头也没抬，但是手却顿了一下，他语速有些快地回道：“我知道了。”这小鬼，还是这么把喜欢喜欢的挂在嘴边……

“而且老师也喜欢我！”程烁笑的宛如偷腥成功的小猫，嘴角翘高高的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老师现在最喜欢的人是我！”

“……”李寻戳戳他的额头，“我可没说过。”

“反正老师不说我也知道。”程烁晃晃脑袋，持续得意中。

“……”他是不是对这小鬼太好了？李寻有些无语。虽然这小鬼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一个老男人了，像小鬼那样把“喜欢喜欢”挂在嘴边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他从来没对人说过喜欢呀、爱呀什么的。中国男人含蓄内敛的传统美德，李老湿继承的很好。

当程烁再次在语塞的李老湿面前很嚣张地强调“老师最喜欢我”时，李老湿毫不犹豫地用嘴堵了上去，世界清静了……

下来又逛了几个景点，到了一家寺庙。门口一个中年道人拦了过来对程烁说：“这个小兄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福的长相，这位是令兄长吧？来算上一卦吧。”

李寻拉着程烁要走，这道人手一抬腕部居然露出一块名表，一看就是骗人的假道士。他有些好笑地看看程小同学的长相，虽然额头很光洁，但是无论如何也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搭。

程烁朝那个道人笑笑，跟着李寻走了进去。他沉思着说：“老师，我也不信这些算命的，事在人为么。老师可不就被我追到手了？我以前跟着姥姥去烧过香，根本就不准。”

“……”李寻哑然失笑。

嘴里虽然说着不信，但是到了姻缘树面前程烁却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掏了二十块钱要刻一个包含他和李寻名字的木牌。李老湿顿时囧了，却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下对程小同学动用除武力之外的力量，只能站在程小同学身后看天看地。

刻牌子的大叔问了程烁的名字，又问：“那姑娘的名字是什么？”

程烁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老湿，笑的很开心：“他叫李寻，就是寻找的寻。”他刚说完，敏感的腰就被掐了一下，差点叫了出来。

李老湿大义凛然站了出来：“李寻刻在前面，程烁两字刻在后面。”既然要刻，上下关系可不能颠倒，这是原则问题。

大叔犹犹豫豫看向程烁，程小同学飞快的点点头，笑容很灿烂：“嗯，就这么刻。”

“这么刻小心你今后被她压住！女人名字要刻在后面。”大叔一脸不赞成。

程烁忍不住笑出声来，大着胆子说：“我不怕，反正他也不舍得欺负我。”

那位刻牌子的大叔摇摇头，嘴里用方言和旁边的老太太嘟囔着：“现在恁小的小孩都谈恋爱，真是的……现在的孩子真是没救了，也不知道学校老师怎么教育的……”

“……”李老湿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总之，有个年龄这么小的恋人，他的鸭梨真的很大！

捏着刻好的系着红丝带的木牌，程烁一脸虔诚地把它抛起，那刻着两人名字的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挂在了树杈上。他转头向李寻笑了一下，阳光下少年的尚带着稚嫩的脸庞仿佛会发光一样，明亮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他一脸认真地说：“我爱你。”

嚷着“老师我喜欢你”的小鬼，好像还是个没长大的可爱孩子；但是以这么认真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以这么郑重口吻对自己说着“我爱你”三个字的少年，仿佛瞬间变成了可以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男子汉。李老湿久违的脸红了，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一时居然有些不敢和程小同学对视。

——从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我爱你”。以前看电视听见这三个字，他都是一脸不屑地换台。这么小言台词的三个字对着自己，才能充分体验到杀伤力有多大……

李老湿正在那里春心萌动或者说老房子着火时，程烁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耳根都红了，语气充满了羞涩：“老师，果然说这三个字太不好意思了……”

“……”骚年你会不好意思吗？你真的会不好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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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M市回来，坐在同样嘈杂的火车上，看着窗外同样的风景，李老湿的心境却已大大不同。来时是单，去时是双，世界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

可能是因为登山后的疲惫，程烁靠在李寻的肩膀睡得很香，毛茸茸的头顶紧贴着他的颈部，蹭的他心里都是一片柔软。他尽量不动，让程烁能睡得安安稳稳的。他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在程小同学身上。

从他的角度看，少年纤长带些自然弯曲的长睫毛十分漂亮，白嫩的脸颊有些鼓鼓的，让人忍不住就产生一种想要伸手戳一戳的欲望。他正胡思乱想着，程小同学似有所觉地睁开迷蒙的一双眼睛，表情有些呆愣愣的：“老师，还要多久到啊？”

他这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太可爱了，李老湿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上去，一本正经道：“很快就到了。”

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在一起的时间仿佛怎样都不够，不管多么无聊的事情，就算是一起看天看蚂蚁，都能看的津津有味。睡醒恢复精神的程烁握着李寻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李老湿窘迫地眼睛扫射一周，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恹恹地打着瞌睡时，这才稍稍展颜，纵容地让程小同学好像小孩玩弄心爱的玩具一样玩弄自己的手。

程烁一只手握着李寻的右手四指，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划过李老湿的手背、手指，最终在李寻的手心停下来，反复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李老湿被他划的痒痒的，忍不住板了脸训斥：“不许胡闹。”

程烁有些担忧地抬头：“老师，你的事业线很短啊。”

李寻有些好笑：“嗯，比较准确，当老师实在算不上什么事业。”

“才不！”程烁眼睛闪闪发亮说的很动情，“老师是天下最伟大最圣洁的职业！”

“……”李老湿暗地擦了一把汗，伸手捏捏程小同学的腮帮子，“反正我可不想你当老师。”

程烁还真有这打算，他虽然学的不是师范专业，但是也暗地考虑过毕业了在李寻学校找个工作。他有些不解问：“为什么？”

李寻换个姿势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晃晃食指说：“第一，你会被学生欺负。”他想象一下程烁一脸稚气站在讲台紧张的结结巴巴宛如打着哆嗦的小猫小兔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程烁一副被打击的样子：“不至于吧……难道还有第二条吗？”

李寻点点头，低声凑在程烁耳边说了一句：“第二，我怕你遇见一个你这样的学生，整天追着你说喜欢什么的，我会吃醋。”

看着程小同学瞬间涨红的脸，李老湿摊摊手，好吧，他就是偶尔想逗逗这有时候很大胆、有时候却意外可爱的小鬼。

李老湿心里暗爽的时间不超过二十秒，程小同学就红着脸表白自己的决心，拉过李寻的手认真地一撇一划写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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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永、远、只、爱、你、一、个。

手心还在发痒，感觉到少年投在自己脸上一如既往的专注眼神，李老湿脸不自然地把脸扭向窗外的地方。

啊，今天的旅程也是如此的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