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热昏[娱乐圈]
作者:糖酪浇樱桃 | 分类:现言 | 字数:1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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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何蜚
“还在生气?”
晚上十点,微信震动,路歧发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苏游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温热的手机贴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把那句话揣在怀里。
她只有在对待路歧的大多数时候显露出属于小女生的矛盾:一方面作死作活想要博他一点宠爱,然而得到了又因为这种宠爱的不对等性质而心气不平。
她咬着嘴唇,在微信界面飞快地打出一个“嗯”,姿态高冷地点击发送,然后……在床上莫名激动地滚了两圈。
关上微信登微博,苏游漾上的是自己的微博大号,前两天刚通过认证申V,经纪人本来说让她把以前发的幼稚微博删了,苏游漾登上去看了看,也没有什么需要赶紧删除的内容。她在高中时候注册的微博,平时就放一些猫猫狗狗、花花草草的日常,临到高三时间紧张,也就没有心情再打理微博了。
今天一上线,苏游漾立刻意识到不同。
她收到了塞满管理后台的评论和私信。
事情的起因是《山魅》剧组官方微博发的花絮视频。
顾知恩是个远近闻名的怪脾气,拍戏紧张的时候基本连主流媒体的采访探班都被拒之门外,不管是拍摄过程中还是拍摄完毕后的宣传都少得可怜,但人资本摆在那儿,多得是媒体为了一张独家剧组照争破头,也多得是满地蹦跶的各家粉丝为新戏造势。
可能是受到咒骂或祈求太多,顾知恩这天好似良心发现,大手一挥就让人拿拼剪好的官方花絮放微博发了。
且不论路歧粉丝闻风而动的庞大数量,就连苏游漾被连带着也猛涨将近数十万粉丝——苏游漾都被涨粉的阵仗吓到,心情忐忑。
但一溜私信和评论粗粗看下来,好评居然占了大多数,只肆无忌惮地表现着自己有多外貌协会,一眼望过去基本都是“跪舔一波小姐姐神颜”“漾妹史诗级爆炸可爱”“怎么会有人连哭都这么好看”之类,并且不分年龄姐姐妹妹一通嚎叫,沸腾如狼。
在清一色向美貌低头的宣言下,少数说“涂潆和了难不管戏里还是戏外都有爱极了”的言论就显得格外正直且脱俗了。
苏游漾回上去点开视频,跟着背景音乐里欢快甜蜜的回旋,脑内的回忆闪现,和视频上的画面渐渐重叠。
她坐在小板凳上和路歧讨论剧本,胳膊亲密地挨在一起……路歧跟工作人员打着招呼一路走过去,工作人员让道仿佛摩西分海,她就像只被主人宠爱的小鸭子一样跟在他后面美滋滋地亦步亦趋……雨夜洞穴里流干了的眼泪……杀青的时候,欢呼和鲜花的包围中,路歧给她幻觉似的短暂拥抱……
回忆会美化感情,并能让心肠变软。
微信发出声响,她点开一看,一下子笑了。
路歧说,不生气,算我求你让我帮你的忙,行不行?
苏游漾心里潮乎乎的,一阵酸胀的温暖感。
她在沉默里积攒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轻盈地瘪下去,点开语音直接给路歧发了一个响亮的亲吻。
路歧和她,都是在爱情的路途里蹒跚学步的孩童。
他不懂怎么去真正关怀一个人,但起码愿意给她最好的。她会收拾好心情,在新戏里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本来就值得最好的。
下周进组,苏游漾在一周的时间里要做很多准备。
熟悉剧本牢记台词自不必说,《月唳》的主角何蜚是个在女校就读的高中女学生,因为营养不良而外形消瘦,与外表相称的是内心的阴沉和神经质。
为了充分贴合角色,苏游漾被要求减重至少八斤。
她本身就不重,脸更是标准上镜,可俞小冰还嫌她“丰腴”,体现不出何蜚形销骨立一般的动态感。
于是减肥迅速被提上日程。
苏游漾不是幸运的吃不胖体质,因此为了在一个星期内快速减重,少吃都不行,只能间歇断食。
头三天内滴米不进,饿了就蔬菜拌一点沙拉,同时加上跑步机上每天至少两个小时的运动量,实在饿得难受才被允许吃半碗饭;剩下几天更是连蔬菜都不吃了,游泳跑步交替进行,直到晚上才被允许啃一根黄瓜。
半夜里捂着空荡荡的胃部醒来,常常有咬着被角直哭的冲动;一根黄瓜到最后都能吃出花来,她把它切成碎丁甚至削成细丝盛在碗里,就为了看上去丰盛一点。
这一个星期偶尔和路歧视频的时候,苏游漾就经常眼睛发绿。
路歧通常是刚从片场回到酒店之后,一开摄像头就对上她狼一样幽幽的眼神,他嘴上不说,心里倒还真有点被吓一跳。
她眼睛本来就大,现在脸型削瘦下来,眼睛更是大到出奇,路歧看着她再也不觉得像牛,反而更像受了虐的非洲儿童。
苏游漾经常有想把路歧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但是这一个星期实在难熬,而路歧这张能刻薄死人的嘴皮子,总让啖骨食肉的冲动在她心里萌生。
有一天路歧收工,打开视频通话,正好让苏游漾看到桌子上方方正正摆着的一块栗子蛋糕——
必须要坦白说,苏游漾在看到的第一眼,嘴里就响亮地呲溜了一声。
“口水擦干净了,”此时世界上最可恶的恶人把那块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的栗子蛋糕拿近了搁在面前,慢条斯理地,“这可是我的蛋糕。”
他特地让助理从村里绕到城外,就是为了看苏游漾这一刻的表情。
他心满意足。
苏游漾瞪着他气定神闲的表情,简直勃然大怒。
她还想跟他争辩“你不要把它放在我眼前”,但是路歧声称这是他的自由,并且拿起叉子一口一口把这块罪恶的蛋糕消灭干净了。
他就是这么个半阴半阳的脾性,阳面敞开给观众,慈眉善目的亮堂;阴面全用来不要脸面地糟践自己人。
苏游漾气到极点,人反而颓了,软成一滩泥,耳朵都要耷拉下来。
她就冲路歧撒娇,可怜兮兮地,说你不要再这样捉弄我了。
路歧语气温暖地鼓励她:“再加把劲,你也不看自己脸圆成什么样了。”
其实都是胡说八道,苏游漾现在下巴尖尖别提多让人心疼。
苏游漾果然紧张,问他真的?紧张兮兮地开始怀疑是不是以前自己真的太胖。
她这么一当真,路歧反而不忍心再逗她,见好就收地保证:拍完这部电影,就带着小朋友去吃肯德基全家桶套餐。
……
真正到要进组那天,苏游漾一上体重秤:整整瘦了十斤,超额完成任务。
她从化妆间里走出来,身上的校服都是空荡荡的,包覆着一把嶙峋的骨头。长了点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两节苍白细瘦的手臂。
俞小冰把她上下一扫,破天荒表情和缓地点了点头。
她松了一口气,搬个凳子就坐那安安静静地看剧本,左耳戴着的一枚巨大的银质月牙状耳环粗犷地乱闪。
助理阿丹提着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急匆匆地走过来,被她抬起头扫了一眼,吓得噤声。
明明很平淡的一眼,却好像刀子在面上割,使人皮肉都发紧。
阿丹站在原地有点踌躇,直到苏游漾调整过来像往常一样笑着冲她招手,她才松一口气小跑过去。
……
“何蜚!你还不下来,磨磨蹭蹭干什么呐!”
围墙内外,是两个世界。已经跳下来的一撮女孩聚集在墙根下,仰头催促着骑在墙头发愣的女孩。
何蜚抬起眼睛看天,鸟看起来飞得都比平时快,扑扇着翅膀划过视线的时候造成她不小的晕眩;
再低头看地,那一群皱巴着衬衫、翘着脚蹬在墙壁上仰望她的女孩中间,突兀地低着一个桀骜的脑袋,手机光冷漠地在她手里闪烁。
那是她们这批人的老大阿梅。
她不用观察她的表情都知道:老大已经不耐烦了。
何蜚用力咬咬牙,腮帮子发紧。
她从墙头站起,先把干瘪的书包扔下去,然后像一只找不到平衡的鸟一样跃下墙头。
她空荡荡的校服被吹得小帆一样滑稽地鼓起来。
何蜚把书包捡起来拍一拍,一个黄毛女孩子凑过来握住她肩膀,不怀好意地想要嘲笑她两句,被何蜚看了一眼,嘲讽的话梗在喉头滚了一滚,又憋回去了。
虽然不想承认,她多多少少是有点怵何蜚的。她有点怪,人瘦不伶仃一点,眼神却吓人——看人的时候显得阴恻恻的。
“老大,去哪儿?”一个女孩捏着尖尖的嗓子跑到最前面亲热地去拉阿梅的手。
阿梅两只眼睛盯着手机,把她的手推开,不耐烦地皱眉说去打篮球。
女孩们没法了。她们逃课出来只是一味盲目地跟,如果阿梅要去打球,她们也没什么劲。
阿梅人长得高壮,往那一杵跟铁塔似的,女子篮球队的都不敢跟她打,她就成天和一群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混在一处。
阿梅跟她们招呼一声就晃荡走了,留下三三两两的跟班,像找不着方向的雏鸡。
她们沿着一条小路往回走,垂头丧气。
白跳一回。
何蜚有点不快,嘴角散漫地挑着,拿手指一下一下去拨左耳上那枚月亮耳环。
她压根也不想回学校。
要说她们是一窝蛆虫,那所她所就读的女校就是养蛆的老巢。
有的女孩不穿校服袒胸露|乳;有的女孩染着夸张的头发,耳朵上一排洞。校领导呢?都是高高挂起的一群哑巴,诸事不管。
她和其他女孩不走一个方向。
她回家。
楼道是阴湿的,门前都积水。浑浊黏腻的一滩,说不清是什么。
何蜚憋着一股气踮脚绕过水坑,拿钥匙打开门,把鞋重重地惯进狭窄的柜子里。
她一进门就直奔房间。房内连窗帘都没拉开,隔了夜的酒味和和鼾声让她脸色立刻结冰。
她把床上团成一团的被单粗暴地扯开,往人的腰背上拍了一巴掌,响亮的一声:“你他|妈……你给我起来!”
酒气熏天的男人不打鼾了,沉重地翻一个身又睡过去,眼皮子都不抖。
何蜚往床柱上踢了一脚,身体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窗帘紧闭的房间一片亟被吞噬的黑暗,好像天色永远也亮不起来。
臭烘烘的父亲,肮脏的地面和床,冗长得看不见未来的垃圾人生。
她坐了片刻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一股热血在脑内腾腾地翻滚,喝光的空酒瓶咕噜着滚过来碰到了她的脚。
她把酒瓶抄起来就往墙壁上狠狠一砸!
碎片从房间的墙壁上弹跳着飞溅开来,床上的男人吃痛地咆哮一声,紧接着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咒骂。
“日|你|妈啊!没娘教的丫头!连爹都想弄死的畜生!”
何蜚从碎片和骂声里飞快地穿梭而过,打开房门又重重带上。
她匆忙的脚步精准地踩过水坑,干净的校服衣角终不可避免地溅上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