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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 分类:现言 | 字数:19.1万

1.楔子 十字路口的徘徊

书名: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字数:2846 更新时间:2024-10-25 18:40:35

“愫,接下来你想去哪儿?嗯?”

站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纪远轻声问我。

“困了呢,”我说,“想早点回家。”其实我并不困,也不想马上回家,我想说的是,去哪儿都行,可哪儿都不是真正很想去。

纪远看上去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却仍保持迁就:“那我送你。”他下意识地摸摸鼻子,补充道,“我知道你一向不留恋夜生活。”

我笑笑,不作答。纪远伸手拦出租车。一辆“强生”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我钻进里面。纪远也就势要坐进去。我作手势阻止了他随我上车。

“别送了,又不和我家顺道。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一脸惑然的表情看着我,单楞着不说话。司机不耐烦地问了句:“走不走?”

我朝纪远勉强一笑:“好啦,到家就给你打电话。放心。”

纪远点点头,不再坚持送我。他吻了我的脸颊,替我关上车门。

车启动了,我把地址告知司机。车拐了个弯。我忽然舒了口气,继而是一阵悲哀:我和纪远——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我发现,自己应该是从来没爱过他的。

因此,今日的苦果决非无因可循:没有爱情的恋人,自是不能共同酿出芬芳的果实。结局——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全写好了,不是吗?

是都市的霓虹灯彩太耀眼吗?我觉得自己的眸子刺痛了,痛得我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泪水倏地淌了下来。

“先生,”我一边用手拭泪一边对司机说。“麻烦停车。”

“还远着呢!”

我掏出交通卡递给司机:“不去了,就这里下。”

“我知道你一向不留恋夜生活。”纪远的评语对我竟产生了奇怪的作用:我莫名地想去抗拒,以我的行动推翻他的定论。于是我几乎不带任何选择性,随意地跨进一家酒吧,只在进门时瞥了一眼店招:鹿岛。

酒吧的整体灯光是柔和的,有种让人愉悦的气氛。我拣了靠窗相对明亮的位置坐下。事实上我很不喜欢一些酒吧设计得过分昏暗,如此再加上客人抽烟吐出的青紫烟雾,混合着人声和各式气味,以前曾被朋友拉去过这种地方,每每都有胸闷压抑之感。难得这间酒吧光线虽不明亮,却是柔和得恰到好处。客人们几不会因过暗的环境产生抑郁情绪,亦不必担心自己的表情乃至心情在灯光下泄露无遗。也许白天的人们往往戴着不同的面具过活,到了晚上,更多的是想摘掉面具放松心情。可失去了面具的掩护、本色地站在他人面前又显得不够适应,于是人们便纷纷选择躲在半明半晦的灯光下休憩和疗伤。

翻看酒单的时候我发现这家店有不少自创的鸡尾酒。其实对于各色酒类我也几乎是个外行,最后我点了一款本店特色鸡尾酒“绿荫”——好奇特的名字。可是,我喜欢。

随后我开始漫无目的地打量四周。无意间我的眼角扫到了两米开外处靠墙角坐着的男子。因为在角落,所以灯光显得比其他位置略暗。淡淡的橘色柔光笼罩着他。他的头发在光影下呈深棕色,发型整齐却不至刻板;眼睛平视前方,恍如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细究下又仿佛空洞无物。有几分钟的光景他微垂下头,尔后,再次将下颔抬起时,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的笑浮上他的嘴角,他若有所思地用食指和中指摸了摸唇上方微微泛青的胡茬,带着并不开怀的笑意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浅碧色酒液饮了一大口。

十分钟后侍者送来了我的酒。看着颇象那男子杯中的液体。我不急着喝酒,倒是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吸引了我的注意。他的衣着得体、举止恬淡优雅,一看就是个风度翩翩、教养良好的人;状态还算放松闲散,但是不快乐:发呆也罢、兀自的浅笑也罢,都带着点儿说不出来的“无力感”——这样的“无力感”于我是熟悉的。当然,他自身体会到的“无力感”大概总不会和我的完全一致;至于我,怎么说呢……有时会有这种奇异的错觉:身处在一条大河中央,两脚踩在浮木上、两岸风光明媚,可我却不敢尽兴欣赏。因为脚下的“陆地”是虚的,所以脚步既轻飘不得、实实地踩下去则更是要不得。我依稀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重影:我——不再是日光灯下穿梭于职场的光鲜女郎,而是和他相距咫尺,同隐于晦暗空间中的另一苦闷、矛盾、挣扎的灵魂。

这个陌生男子终于觉察到我对他的“异常注目”——他的瞳仁亮了一下,隐约中我读出他传递的信息:嘿,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

我点点头,算是对他“信息”的回复(是呀没错,又是一个——我心里这么说)。他冲我笑笑,继而向我举杯。他的举动——那里面,我觉不出包含任何轻浮与挑逗;举杯,只为表达一刹那间生出的惺惺相惜之意。我擎杯与他对饮。

接着我们各自默默饮酒。我喝得很慢,可以说是在细细品尝。只觉得这杯鸡尾酒很好喝,入口是薄荷的清凉,接着有一丝甜味沁入舌间的味蕾,还带有柠檬的微酸。酒至舌根处才觉出有少许伏特加的辛辣。

喝完了最后一滴酒,只剩下半片薄薄的柠檬不胜孤单状地躺在杯底,我百无聊赖地盯着柠檬片看了两分钟,然后唤来侍者买单。

从“鹿岛”酒吧出来,我作了个深呼吸。街上的空气非但未见凉爽,反而愈加如铅似的窒闷。天幕低垂,厚重的云层不急不徐地在我头顶飘移;夜风含着湿热的呼吸迎面扑来,夏夜里的酷热是那样张扬。只有雷电不知在哪里暗中埋伏,随时预备催促暴雨的起程。下场雨倒还畅快淋漓写,我兀自想。

“嗨,我说——”

有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响起。我止步,一回头,见是“鹿岛”里遇见的 “他”。他跟上来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怀疑我的动机,让我开车送你一程吧?”见我不回答,他又补充道:“当然拒绝也可以,若是你不喜欢我的唐突。或者,你害怕我酒后驾车?”

我沉吟道:“我想我并不怀疑你的‘动机’,你的好意,我乐于接受。”我想我还是没有醉,但是,也许酒精让有一点点的小疯狂。

“荣幸之至。”他笑了。

他的车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着。那是一辆白色小本田。他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请我上车,我也一刻不疑地坐进去

他坐进了驾驶位,问:“去哪儿?”

这个倒令人犯起踌躇:是啊,去哪儿好?回家么?周末家里没人在——与我同住的冰焰定是和岳潇尘在一块儿。现在才九点四十,一个人早早回去睡觉,在这周末的夜晚,又似乎太寂寥。

“不知道。”我只好坦白地说。

“嗯,”他点头表示理解,“深有同感——从心里说。”

“你也无处可去?”

他抚摸了一下方向盘,苦笑道:“突然有一些害怕回家。”他微微摇摇头,“说‘害怕’有点过了,不过,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好。”

“暧?”我听得希里糊涂。

“说来也真不好意思,我看我多少有些‘婚前恐惧症’的迹象……这个本来好象是女人比较容易发生的状况吧?”他带着自嘲的浅笑说道。

“原来是准新郎啊,听口气怎么象是被逼婚的。”我微微一笑,没有奚落的成分,只是不解。

“那倒不是。结婚是我提出的。我女朋友是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女人。我们在一起整整三年,感情很好。而且,无论从哪方面,我们结婚都可谓‘众望所归’。我想我和她都碰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听上去还不错。”我默默地说。可是心底有些难以名状的涩重感,只是无从说起。——“听上去还不错”的事,往往实际上不那么尽如人意。

“是的,应该是不错。”

他不再说话,可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唔,去随便哪转转吧,我暂时不想回家。”我打破沉默,“你呢,也暂时不管那件事,恩?

“遵命!”他发动车子,“我们去江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