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非心好累, 他对着周伯水喊了声“爸”，就不再说话了。

沈菲经过最初的惊慌，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擦了擦眼角, 勉强地一笑, 说：“伯水, 您回来了, 晚饭马上就好。”

周伯水却不吃她这一套, 挥挥手，让她一边待着。对着周知非说：“来我书房。”

周知非跟在父亲的身后，内心五味陈杂, 简直比踩到狗屎还恶心。

这么久以来，他时时避着沈菲才回家, 不就是怕这个吗？哪知道今天没扫雷, 急着回来找他爸问小赵的事情, 却恰恰变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爸爸解释，难道要说, 您的小妻子，是个神经病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周伯水指了张椅子给周知非坐，问他：“你今天回来，怎么没带小强一起？”

周知非没想到他爸会问这个，愣了一下, 才说：“剧组里忙, 我是请了假才回来的。”

周伯水“唔”了一声, 问他：“这么说, 你是有什么事？”

周知非听他爸这么问, 当即把小赵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说：“他毕竟当了我好多年助理, 现在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他也没有亲人了，我就想搞清楚，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周伯水听完，没犹豫，打了几个电话出去，才对周知非说：“先等着吧，没那快有结果。”

周知非点点头，见他爸果然只是让他等着，他自己倒有些坐不住了。

“爸，我跟我小妈……”周知非斟酌着用词，“您不想听我说点什么吗？”

周伯水看了看时间，又点点头，说：“那你长话短说。”

周知非：“……我们的确是很早就认识了，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对我有误会，老是说我喜欢男的是因为她拒绝过我，导致我心里变态。爸，你知道的，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我是同性恋。所以我不可能会喜欢过我小妈，还追求她。”

周伯水听到这里，坐直了身子，问：“那她说为了你做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周知非有些尴尬，说：“大概是真的吧？不过我当初不喜欢周天子，是因为她老在公司晃悠，我想避开她，才选择进娱乐圈，哪知道她又收购了共度娱乐。因为她，我从来没跟公司直接接触过，都是小赵代理的。”

“你说她想拆散你和小强，是怎么回事？”周伯水又问。

周知非没想到他爸连这个都听见了。轻咳一声，说：“她知道我和小强谈恋爱，找过我，想劝我分手，我没同意，她又去找小强，想签下小强，好用合约逼着小强和我分手。”

周知非说到这里，又补充说：“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有个女生说喜欢我，她就签了那女生，说帮助她出道，许诺各种好处。合约一签，她就把人家雪藏了，还利用职务，不许那女生靠近我。”

周伯水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些故事，一时惊讶地半张着嘴。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埋怨地对周知非说：“你怎么以前不告诉我这些呢？”

周知非：“我不是想着你自从离婚之后，日子也过得很苦吗！你好不容易喜欢上沈菲，我何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又惹得你不高兴呢？反正我总会避着她就是了。”

“孩子想法。”周伯水摇摇头，又说：“你总有避不开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闹出来就是全家脸上无光。”

周知非沉默无语。

周伯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几声敲门声，打破了带着几分尴尬的沉静。

周伯水说了声“请进”，沈菲推开门走进来。她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了周知非一眼，又对着周伯水说：“伯水，晚饭好了，先吃饭吧！”

周知非倒有些佩服她了，经过那么尴尬的事件，她竟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周伯水站起来，对着周知非说：“你也一起来，今晚就住家里，那件事晚上应该会有回应了。”

三个人沉默地吃完一顿饭。现在的平静，在周知非看来，只是暴风雨前的暂时平静，依照他爸爸的性格，周伯水应该会有安排。

果然，吃完饭，还没有离开餐桌，就听见周伯水吩咐佣人：“去替夫人收拾东西，所有她的东西都装起来，明天让司机送到城东她名下的公寓里。”

沈菲一惊，正在收拾碗筷的手一抖，一个白瓷小碗就掉在地上，在地毯上滚了个圈。

只听周伯水继续说：“今天晚了，你就在家里再住一夜。明天一早，叫司机送你。”

佣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这种话，本来不该她听见，但先生吩咐，她又不得不在场，周知非朝她悄悄挥手。

周伯水又说：“该给你的，我不会少给，找个时间，我们去一趟民政局。”

沈菲到现在才确定周伯水真正的意思。她眼里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泣不成声地喊了一声：“伯水！”

周伯水平静地看着她，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菲面对着他的冷酷，竟无法辩驳，整个餐厅都陷入一种诡异地沉默里。然后沈菲说：“伯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冤枉的。”

周知非：“……”

周伯水仍旧无动于衷，他对沈菲说：“你如果再多说一句，我们离婚的事，就通过律师和法院，到时候，你别怪我吝啬。”

沈菲惊讶地张着嘴，片刻后，一言不发地离开餐厅。

周伯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带着周知非回到书房。他自己拿了本书，随意翻看着，对周知非说：“你自便，看书上网都行。”

周知非知道他想自己静静，也不打扰他，便转到屏风后面，打开电脑，刷了刷微博。转了两条《群雄并起》的官宣。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悄悄关注着王强的小号，便顺着关注点过去，视奸他的主页。账号主页里，照旧是乱七八糟的转发，和各种吐槽，周知非看得津津有味。

周伯水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周知非马上竖起耳朵听，周伯水没有说太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他才挂了电话，然后叫周知非过去。周知非答应着，将电脑关机，走出屏风，坐到周伯水面前。

“事情搞清楚了。”周伯水说，“那个小赵，几年前曾为一个团伙开发过一个程序，后来那个程序被那个团伙用在消除政府某些行为记录上，小赵也因此上了黑名单。”

“原本这个事，对他影响不大，因为他开发的程序是合法的，只不过被不法分子钻了空子。他中间消失了几年，现在弄清楚是给你当助理了。”

“不过他有一个行为做得不恰当，当年他被放进黑名单以后，可能是对他工作一类有影响，他曾偷偷攻进网络安全系统里，把他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说起来他被发现，还是因为你的缘故，第一次是小强黑料被曝光时，你让他连夜摆平，惊动了网络安全组的人，当时警察局还问过小强，小强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你让小赵做的，最后不了了之。”

“第二次是《群雄并起》原片被盗，又是他出手将事情平息的。这一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锁定了范围，很快就查出了真实身份。”

周伯水说这些话，喝了几口茶，才又说：“他最大的罪名，就是攻击网络安全系统，消黑名单的事。鉴于情节不算严重，他认罪态度又好，最终大概会被判个一两年吧？”

周知非听完觉得还挺不可思议的，说：“他告诉我，他进去过一回……”

周伯水：“……这就不知道了。这算是有前科吧？大概会加重刑罚？”

周知非深恨自己当时怎么不问清楚一点，现在这样，也只能等结果了。

周伯水解决掉这件事，忽然问他：“你想不想回公司？”

周知非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是，问他“想不想退出娱乐圈，重回周天子”，这个问题他还从考虑过，他以为自己不出什么意外，大概一辈子都会待在娱乐圈里。

周伯水看他的犹豫的样子，便说：“你想好了，告诉我。”

周知非从书房里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自己卧室中。他给王强打电话解释了一下关于小赵的整件事，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一阵争吵声，只好对王强说：“今天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特别狗血，我现在要过去看一下，回头再给你说。”

他这样一说，完全勾起了王强的好奇心，但王强什么也没问，跟他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周知非心里暖暖的，他的小强，总是无比体贴他的心情。

周知非挂上电话，连忙打开门。他听见争吵声音是从二楼尽头的书房传来的，不想也知道，是沈菲过去找他爸，然后起了争执。他觉得，嗯，虽说他不适合插手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但还是有必要过去看看，别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等他走近书房，忽然沈菲高声留下一句：“周伯水，你别想一两句话就打发我！我沈菲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

她说完，拉开门就冲出来，周知非往一旁侧了侧身，沈菲和他擦肩而过。

周知非再往前走两步，透着门，看见他的父亲正疲惫地闭着眼，靠着椅子上，神情顿时苍老了十岁。

他没有进去，他爸爸这个时候不会希望有人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