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大江之神

扬州城外，长江边上的瓜洲码头，密密麻麻停靠着上千艘各式各样地船只，有运货的小黄船、快船、江汉课船、八橹船、满篷梢、摆子船；有水战的战座船、巡座船、哨船、开浪船、火轮神舟、鹰船、三板巡船。

码头邻水的地方，摆着一张长约三米的祭台，祭台上摆了羊、豕两畜，五样时令瓜果，两支婴儿手臂般粗细的蜡烛已经点燃，中间摆着一个香炉，边上放着三根食指粗的香。

无数的士兵站在码头边上等待着。

巳时三刻，一个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腰间挂着一把宝剑，威风凛凛的将军，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侍者，龙行虎步向祭台走来。

只见来人面色冷峻，约有四十余岁，一双剑眉英挺斜飞，一对黑眸锐利清澈，鼻梁挺拔如峰，唇方口正，两耳悬珠，脸庞棱角分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从面相看，绝非等闲之辈。

将军走到祭台前三步处，停了下来，紧随身后的侍者绕过他，走到祭台前拿起三根香，放到蜡烛之上，将香点燃，恭恭敬敬地走到将军面前，双手持香，向将军递了过去，说道，“殿下，请！”

被称为殿下的将军接过香，上前两步，看着奔腾的江面上溅起无数的浪花，像一条金鳞巨蟒，翻滚着，呼啸着奔流东去的长江水，朗声说道，“予大明燕王朱棣，为奸恶所迫，不得已起兵御祸，誓欲清君侧之恶，以安宗社，予有厌于神者，不得度此江，神鉴孔迩，昭格予言！”

言罢，朱棣持香对着大江拜了三拜，将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插好香之后，朱棣转身，从腰间抽出宝剑，对着码头四周的将士，大声喊道：

“本王受皇考封王，就藩北平，为国藩篱！然皇考陵土未干，今上便受奸臣蛊惑，不念亲亲之义，频见残害本王兄弟，废周王、齐王、珉王为庶民，逼湘王自焚而亡！”

“本王奉天靖难，欲清除朝中奸佞，献于皇考陵前，劝进天子求复兴之章，宥免诸王之罪。上为国家，下为生民!”

“赖天地、宗社垂佑，获遂至此！夫百里者，其半九十，若等勉之！本王既至此，朝廷奸佞必然魂飞魄散，然其困兽犹斗之心，不可不虑！”

“今本王亲祭大江之神，率尔等渡江，为国靖难，剪除奸臣！”

“但京师乃宗社、宫阙所在，须明纪律、肃部伍、守法循理，持兵来据者杀无赦，此外当秋毫无犯！”

“京城之军民乃皇考之赤子，非奸臣之人，但为奸臣蒙骗驱使而已，尔等进京后，须耕市不惊！敢违此令者，以军法从事，杀无赦！”

说道这里，朱棣停了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将士，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诸将士听令！登船，渡江！”

随着朱棣的一声令下，大军开始行动起来，纷纷排好队，开始登船。

这些船只少则乘坐六、七人，多则能容下七、八十人。

至于传说中一两千石、乃至五千石的福船，一艘也没有，原因无他，远在南京城的建文帝听说朱棣已经打到长江边上时，下令朝廷军队将长江两岸的所有船只全部焚毁。

码头边上的这一千多艘船只，还是朱棣派人到洪泽湖、高邮湖等地，千里迢迢调集而来。

顷刻间，烟波荡漾、微风飘扬的长江上白帆点点，舳舻相衔，旌旗蔽空，戈矛耀日，金鼓之声响彻天地，数千船只百舸争流，向对岸驶去。

朱棣在一众将领的拥促之下，登上了一艘最大的草撇船，也随着大军向对岸的镇江驶去。

草撇船是小号的福船，吃水约八、九尺，长约七、八丈，可载员八十。

很快，码头上成了空荡荡一片。

忽然一阵风刮来，祭台的三炷香突然凭空折断，掉到了地下。

“殿下，今日大江波澜不惊，如履平地，乃上天降下吉兆，喻示我等此去，必能克敌制胜，拿下京城，为何殿下却愁眉不展？”草撇船上，站在朱棣身旁的一员老将，看看滚滚而去的长江，又看看面带愁容的朱棣，小声问道。

朱棣扭头看了看老将，叹了一口气，说道，“此去南京，孤有信心一举拿下京城，唯一的变数便是那李景隆，此子用兵诡变，令人防不胜防！我屡次派人潜入京城与他接触谈判，哪怕以异姓王之爵相许，李景隆却从不表态……”

老将听了朱棣的话，皱了皱眉！

曹国公、太傅李景隆是靖难大军的梦魇，这个名字在靖难大军中是个忌讳，谁都不敢在朱棣面前提起，因为提起那段不堪的经历，让靖难大军心中充满忧伤……

而今日朱棣却主动提了出来，显然是有些心生胆怯。

“殿下，李景隆现在手中无兵，光杆一个，而我们有五万大军，加上南京城中很多人都愿意做我们的内应，仅凭李景隆一人，应该不会影响大局……”老将想了想，开口劝慰道。

“丘福，这个道理我懂，但李景隆一直不表态，我的心总有些不安！”朱棣抬头仰望着天空飘过的白云，摇了摇头。

“殿下，皇帝不是想派人过来与我们和谈吗？不如我们让朝廷交出李景隆，作为和谈的前提条件，只要李景隆到了我们的大营中，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老将丘福说道。

朱棣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扬州城外的长江宽度不过两、三里，帆船到达对岸的时间不过两刻钟而已，很快靖难大军到达了对岸。

一个时辰后，五万靖难大军全部登上岸，朱棣下令整军，以两万骑兵为先锋，兵锋直指镇江。

半个时辰后，将镇江围了个水泄不通，镇江守将陈瑄见势不可为，打开城门，献城投降。

至此，应天府最后一道防线被靖难大军攻破，靖难大军可以随时进攻南京城。

拿下镇江后，朱棣下令大军原地驻扎、布防，等待粮草运到镇江后，再出兵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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