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辰龙浴场，女性区，只有两个女人。现在她们坐在湿蒸房里，MAY死性不改要了瓶芝华士18年。

“说是为了庆祝我狗屎运进了中远，也不带这么敲诈我的吧。”韦歆收回东张西望的目光，刚才进浴场时真是把她紧张坏了。

MAY看着韦歆站在蒸汽中美得有些不真实，刚才她死活不肯进来浴场，被她连哄带骗、生拉硬拽进来，最后终于在湿蒸房这样的密闭空间里才算是放松下来。韦歆围了条白色大浴巾，长头发盘在后脑，曲线柔美的脖颈，一串串细密的小水珠从凝肥般的肌肤上滑落。MAY对张卫红的印象已经模糊，毕竟那会她也只是个孩子，只是大概记得张卫红一出场永远艳冠群芳，她一直觉得韦歆不像张卫红，不过今时今日看来韦歆还是像张卫红的。如果她是男人，在刚才韦歆宽衣解带时估计便把持不住气绝身亡了。

“MAY，”韦歆的声音听上去柔柔的，多少唤醒MAY一些神志，“我在中远也不认识人，这次能被录用是不是你帮的忙？”

“……”MAY有些回不过神，如何跟韦歆讲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艾峰的关系。”

“不会吧，艾峰自己还没正式上班能认识什么人呢？”

“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你记得以身相许就是了。”

“要死了你！”韦歆挥着毛巾向MAY扑去，两人欢快嘻闹着，从湿蒸房里打到外面大池子里，直到两人都不着寸缕缕才收手。

韦歆感觉有些脑缺氧，坐在一块石台上便不再想动。MAY还有力气去把酒摆出来，一杯杯倒着喝着。然后，韦歆盯着MAY的后肩膀，她发现MAY的刺青。

韦歆坐起想掰着MAY的肩膀继续看清楚，好像是匹小马的图案，MAY及时躲开了。

“艾峰大学毕业，你们会结婚？”突然MAY问了多么一句。

“他是这么说的，我答应了。”

“你喜欢他么？”

“嗯。”

“你怎么不问我喜欢谁？”

“你知道我的，我对别人的事总是好奇不起来。”

“有一次我见过艾峰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逛街……”MAY见韦歆仍是波澜不惊，“算了，我直说吧，有过很多次了，我见过他们俩，拜托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的样子发个火？好像我在无事生非似的。”

“同学关系吧。”

“你这种不咸不淡最要命，男人会觉得你根本不重视他，久而久之就完蛋了，小傻妞你醒醒吧！”

“我相信艾峰，我们一起经历过，别人不会懂我们。”

“屁，全是屁，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用下半身思考……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是这些年被人用石头追着丢给打傻了？你和艾峰做过没有？”

“……”韦歆脸红得快滴出血，“我热得有些难受，我们走好不好？”

“你可是和张卫红一起生活过的，我不相信你没听懂！”

“姑奶奶，你讲什么我听懂了，可是我不想理你！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韦歆先出来结帐，站在浴场收银台前仰头看着巨大的收银价目表，女性区很可怜只占了价目表的右下角，洗、泡、蒸全套才38元每人。男性区就不同了，首先名字好听，全是各类汤式，好像日本才在澡堂门口挂块写着“汤”字的幌子，有“珍珠翡翠白玉汤”、“红衣酥手晓寒汤”等等，韦歆没有再看下去，这些名字太让人浮想联翩，脸面发烫，而且每个汤后面的价位都是四位数字。MAY也出来跟着一起看，韦歆拉着她就往外走，因为韦歆发现很多更衣出来的男人们越来越多停留在她们身后驻足不前，以后再也不会来了，这个社会想一起光明正大洗澡的地方也没有了！

“你后背那匹小马什么来历？”

“哎哟，您刚才好像说过对别人的事好奇不起来是吧？”MAY笑嘻嘻望着她。

“你不是别人。”

“真的？别说你能这样讲我还真挺感激的呢。”

“你就贫吧，我知道在皮肤上纹这个很痛的，哪天看腻了可是洗不掉的。所以，得为了你喜欢的人纹的？让我猜猜，他属马？”

“你不仅敏感，还聪明，是谁讲女人胸大无脑，在你身上真不适用！”

“……”韦歆的脸红得像只熟透的杮子，“MAY，能不能不把你的马屁本事往我身上用，实话讲我还真是消受不起。那么，你喜欢的人比我们大一岁，艾峰比我们都大一岁，他属马。”

“属马是没错，属马可以大一岁，也可以大十三岁是不是？”MAY脸上的笑在韦歆看来有有些不太自然。

“该不是你妈给你找的继父还有个什么弟弟吧？”

“天啊，韦歆！今天一定得买张彩票啊。”

“天啊，董劲枝我看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咳咳，请叫我MAY，被你看出来就不好玩了……话说你在W市也找到工作了，准备把奇葩接来一起生活不？”

“过一阵子吧。”韦歆看MAY实在不想讲小马的事也没有再问。

“说实话你心里恨她吗？”

“其实没有。”

其实韦歆早就恨不上她妈了，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对自己的母亲早已麻木，每次她妈惹出什么事淡定不被吓死气死才最要紧。如果什么宇宙公司承办发射老妈业务，还可以保证老妈在另一个星球上有吃有玩，她早就把她妈插火箭上发射了。无非责任压在肩头，虽然不想再看见母亲，还是希望母亲能幸福生活着。

“我才不信。”

“那你恨你爸吗？他撇下你和你妈这么多年不知道去了哪里。”

“……”MAY难得沉默。

“一直恨着便永远开始不了新生活，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我的信条是向前看，只有把过去放下了才能真的向前看。”

“艾峰算不算你的过去？”

“他也是我的未来，没有人懂我们，你也不懂。”

有一瞬间，韦歆从MAY眼睛里分明看见愤怒，可等MAY再次抬眼却什么都没有了。

“上次见面时你讲想租个房间，正好我那地方不错，你来吧，我搬去和王学伟一起。”

“好。”韦歆没有接着问下去，突然的，她对MAY后背的小马失去所有兴致，从那天王学伟来接MAY开始，她已经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小时候MAY便和王学伟最好，当然MAY和谁都好。韦歆一直羡慕MAY这样的性格，这种从前她学不来，以后也学不来的性格。

韦歆开始了在中远的工作也是她的新生活，艾峰送了她一块飞亚达手表，她给自己买了部最简单功能的国产手机，把每个月工资都存了起来，上学这几年的学费她一直计划是要还给父亲的。韦志贤自然是不收的，这个后话这里先不表。

艾峰还没毕业已经联系到了工作单位，试工那天还是开着车去的，那是辆标志，车倒普通，开始韦歆也没甚在意。结果艾峰说是他自己的并非借的，韦歆便多看了艾峰几眼。

“别看我，MAY不懂我们，你还不知道吗？”

“一辆车呢，你准备用什么还给追了你大学四年的女同学？”

“反正不会是用我自己去还。”

“这次送你车，下次是房子，下下次便是她自己了。”

“嘿，韦歆你竟然会为这种事吃醋？我们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我们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杨晴对我再好，哪怕她把她自己送我了，我这里，”艾峰指着他自己的心窝，“对你永远都不会变。杨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样的人会和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未来么？她一厢情愿觉得有，是因为她觉得我新鲜，有钱人喜欢新鲜劲，等新鲜劲过去了我什么都不是，车算什么？房子和她自己又算什么？对她们来说九牛一毛给谁不是给？韦歆，你不懂有钱人的价值观。你也是从低洼地出来的，你应该知道低洼地的规距，别人给什么先拿着，至于该不该拿先拿着再说。”

“我是提醒你。”韦歆淡淡地说。

“提醒？”艾峰笑得自嘲，“要不要我也提醒你一下，上星期杨林那婚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黄摊了？”

“那么好奇你可以自己去问杨林。”

“我没有什么好问的，我也只是提醒你。”

韦歆也指指自己的心窝，“我这里对你也不会变，不管杨林做什么，你满意了？”

艾峰走过来搂紧韦歆，温柔摸着韦歆瘦弱的背脊。“我们似乎最近经常吵架，以后我再这样你用大嘴巴抽我记得吗。”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高么，我还得搬张凳子才够得到你的脸，直接背摔你出去得了，当年看宿舍的孟大爷教我这招真好使。”

“你怎么这么毒啊？”

“后悔了？那可不行，你的新娘只能是我，不然有你好看。”韦歆笑得开心，那年去上中专还答应孟大爷回去看他时带桂花糕给他吃，承诺的时候总是认真，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履行呢。

艾峰打横将韦歆抱起来丢到床上，然后整个人都霸占上来。艾峰一直是直接的、激烈的，也是韦歆一直惧怕的。从艾峰五年级时声明韦歆是他的女人起，他便霸道了这些年，遗憾的是韦歆可以对艾峰敞开心扉，却永远无法做到呈现自己的身体。

韦歆知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这是张卫红多年来乱七八糟的私生活给韦歆带来创伤。本来，韦歆以为会随着年纪慢慢增长，可以减缓、变好，可结果没有。

艾峰继续他持之以恒的努力：“你能把我想像成MAY么？你说你和她去辰龙了，看来你和同性是可以坦诚相见的。”

“可你不是MAY，MAY对我的身体没兴趣。”

“那我戴着假发行不行？这可是我底线！”

“MAY后背匹小马纹身，你也画一匹，这样才像。”

艾峰停了下来，“你说MAY后背有什么？”

韦歆还在笑，身体却因为紧张佝偻着僵硬着，“小马，是匹卡通的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