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老子见儿子眼红脖子粗, 父子是天生的死对头，杨林原本是不信的，现在他信了, 当他看见后院鸡飞狗跳的一幕方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过什么孽。

中庭负责端茶倒水, 房间卫生的四个小姑娘, 被韦小宝装扮成了四只小鬼, 身上用黄色窗纱围着, 脸上用面粉涂白了，吓得杨林倒吸一口凉气，可是韦小宝解释她们是小精灵。

厨房里的吴嫂、杜嫂因为较胖, 韦小宝干脆让她们只穿了一件背心，半露着胸脯, 演贵族妇女, 冷不丁看见杨林, 忙用裙子把胸捂住，结果裙子下面两条肉腿无比可爱, 吴嫂眼睛还是红的，嗷一嗓子躲到戏台子后面，死也不肯再出来了。

要说这样已经够可以了，好好一个家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园丁、洗衣物的佣人这才跟杨林打了个招呼, 细看才知道套着纸盒子当布景呢。

杨林才叫教育一下韦小宝, 还没开口,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哭腔说, “真伤心, 小朋友不给我照镜子，看来一定很恐怖, 你居然都没有发现我！”

杨林听出来是皓儿的声音，可是看了几遍也没看见人，他问苏女士，“怎么皓儿来了，你也没跟我打个招呼？”

“老太太一大早请来的，说这个戏剧程小姐最有发言权，我真不知道程小姐会变成……”

苏女士示意杨林往下看，杨林这才发现，一身绿毛的皓儿竟然扮演的是一块“草地”。

这是杨林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韦小宝，气真是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捆起来一通狠抽。就在他举着起手这个节骨眼，他妈不早不晚偏这个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出现在韦小宝边上。

韦小宝一看见他奶奶，马上眼泪如庐山瀑布，“奶奶，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会对我这么凶！”

“我本来就不……”

“他当然是你爸爸，只是他忘记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奶奶知道你是我孙子就行，这里奶奶最大，没人敢不听奶奶的。”说着瞪着杨林，“没生没养，所以不知道疼是吧？小时候你总说你爸不在乎你，现在你就是个好爸爸啦？”

“我……可是……皓儿又没有过错，让她当块草地也太难为她了。”

专小宝牵着薛云华的手说：“是你女朋友自己选的，你问她嘛，我可没逼她。”

地上的草地哭着说：“二选一，另一个选择是一头猪，相比之下还是草地只是躺着看不见脸，不丢人，呜呜呜 。”

“才不是猪，是演跳跳虎的好朋友，皮杰，它很瘦很瘦，内向害羞。”

“那也是头猪。”

“还有袋鼠、老虎你想演谁？”

“不是讲好我演草地吗？”

小宝看向杨林，“你看嘛，她自己选的，我哪里勉强她啦？”

“妈——你真想抱孙子，我跟皓儿商量商量，以后一定给你生个货真价实的，你真……”

啪一声，杨林脸上肿得老高，他妈有些哆嗦，眼圈都红了，“程小姐只会是你个人的伴侣，我孙子告诉我，她不光跟你不会生孩子，以后跟任何男人结婚也不会生孩子！”

“妈——只为小孩子一句戏言你就打我？您从来没有打过我！”

“小宝，去瞅瞅你那不长心眼的爹，告诉他你的本事。”

“可是奶奶，他忘了妈妈，我不想搭理他，更不想碰到他。”

“当是奶奶求你好吗？”

小家伙慢慢蹭过去，伸出胖胖，满是酒坑的小手碰触了一下杨林的指尖，马上又回到他奶奶身后，露出半个头冲着杨林做了个鬼脸。“我也不想的，不过你确实是我爸，未来你还会有两个孩子，很讨厌是两个妹妹，我想要个弟弟的。别瞪我，你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婆就是我妈，其实我妈也超不想的。”

杨林的下巴没气歪到地上，奶奶却乐开了花，“我还有两个孙女啊，那倒是可以补上我尿布、长牙、流口水都错过的关键时刻了。”

“可是妈——”

“别怀疑了，我相信他，不相信你可以去问杨晴。再有，你再怀疑小宝是不是你亲儿子，怀疑一次，我打你一次，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不过你这辈子只喜欢过韦歆，小宝说你不太可能想起来他妈妈了，所以我才跟你说说韦歆，毕竟是我亲孙子的妈妈，多少恩怨我看在小宝面子上就算了。一会把韦歆给我接过来，昨天我晚上一宿没睡，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起了，所以也想通了，全当给我孙子找个保姆。而你想不起来归想不起来，以后都必须和韦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小宝抱着奶奶的大腿，又泪流满面，“就数我奶奶最好了，我奶奶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奶奶！奶奶我们来看演出吧，算是我送您的礼物，小宝不懂事儿，让您辛苦了。”

“其实，你爸心里早就认你了，他这辈子最喜欢跟自己较劲，跟所有人较劲，可能也就只有你妈最适合跟他过这种别扭的生活，你妈也够别扭的，一想到以后他俩连吃个饭都能筷子打架得啪啪响，我就睡觉都能笑醒。”

韦小宝仰着头，用靴子猫的萌稚表情问：“奶奶，别扭是什么？”

“就是心里明明喜欢得要死，面儿上打死也不承认。”

“哦……”

杨林没有继续看这场闹剧，拿了一块绿布当地毯，把皓儿给替换下来，扶着皓儿去洗脸上的油彩，感觉皓儿小手冰凉，心里歉意更浓。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妈再叫你来，你说个理由不来就是了。”

“我想也没有下次了。”

“皓儿，你不是轻易能被打败的吧？”

“我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我们分手吧。”

“你怎么也这么冲动？”

“我这不是冲动，你们全家都疯了，我这叫溜之大吉。”

“你不会没爱过我吧？”

“你什么时候又爱上过我？”

韦小宝从戏台上撤回目光看着车库那边，看着杨林和程小姐的背影，他让程小姐当草地时接触过她，知道她的秘密后，他决定替她保守秘密。韦小宝的眼仁要往细了讲，并不是黑色，也不是深咖色，是一种接近黑的蓝色，眼白处泛着淡淡的蓝紫，长长的眼睫毛帮他把眼睛的秘密掩盖住。

其实程皓儿当年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富可敌国的人物，她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老师，爱得那么纯粹，结果怀孕了，结果突然冒出来个父亲，母亲为了她委屈进了程家去当小，她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连母亲都不知道她去做人流的小手术，结果出了事故，命是捡回来了，从此再也不会有孩子，而老师也因为她的离开自杀了，她没办法原谅自己，她恨老师太直肠子，恨自己那会太年轻不会圆滑。

韦小宝那过于成熟，和实际年龄实在不匹配的眼睛又望回戏台，皓儿是个可怜女人，竟然选择退出，他便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