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过去了？”“发了。”

“答应了？“答应了。”

“你看你, 这是怄什么气！”周爸一蹬被子面朝外躺去。

“我不怄气，但要看跟谁怄气！”周妈依旧情绪高涨，半点睡意也没有。

周爸唉了一声, “不就是你们单位的老赵吗, 退休前你们就不合, 现在都退休了碰不到面怎么还不合？”

“就在今天早上在菜场就碰到了！那女人还是那跋扈的德行, 又在我面前炫耀她博士女儿。当年她女儿考上博士全单位到处说, 说是大喜事一定要请我们吃酒。结果呢？请到退休都没见着！”

“没请就没请，请了你也不会去，再说她女儿能考上博士确实厉害。”

“你还帮别人说话！”周妈一巴掌拍在周爸背上, “你知道她还炫了什么？炫她博士女儿新交了个博士男朋友，那个声音大得整层楼都能听到！炫完硬给我看他们的合影, 还假惺惺地问我嫩嫩工作怎么样, 有人要了没？有人要了没？你听听这话, 气不气人！”

“气人气人！但你消消气，快睡觉吧。”周爸反手揉着隐隐作痛的背。

“她话一说完我就回敬过去, 说我家嫩嫩确实只是211的本科文凭，但她已经赚钱独立了，每月还孝敬我和她爸两千，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我说嫩嫩确实有很多地方比不上别家孩子，但总比快三十了还在念书啃老的女儿强吧？再说是我家嫩嫩不想找男朋友, 她要是想, 哪个男人不跪着求她？”

“你真说这话了？那老赵不得气疯？你们没打起来啊吧？”周爸苦笑着问。

“一字不差。”周妈白眼一翻, 又把周爸狠狠一拍, “我问你, 你听说过哪家女儿被小七岁的男人追求？没有吧！男人比女人在乎年龄，大一岁就嫌弃的不少, 别说大七岁了。可是我家嫩嫩正在被一个小七岁的帅哥追求，你看看多有本事。就我女儿最有本事！而且小宋又高又帅，都赶上明星了。再说他现在才大二，保不准以后也是个博士！”

“你怎么能拿别人往自己女儿脸上贴金？而且你这就是攀比，攀比之风毁人毁己呀。”周爸被周妈拍得没了睡意，坐起来。

“我就是要比，一个小宋能把那对呆子博士比下去！”周妈突然把被子一拍，想到一件更气人的事，“还有你弟弟一家也是烦人精！从小拿他们儿子跟嫩嫩比。你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比体育做什么？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比成绩做什么？结果呢？他儿子二本，我女儿211！现在好，工作了，就开始比谁先结婚。每次都阴阳怪气地说：嫩嫩年纪大了，奔三了，怎么还不结婚啊？他管得找着吗！我家嫩嫩现在有个小七岁的帅小伙追求。你儿子呢？正经家姑娘肯定看上他！”

周爸按住周妈发抖的手，安慰道：“算了，没必要，你看不上那些人就没必要比，比了就是给他们涨脸。快睡，啊？——对了，小宋和嫩嫩这件事情，我们两是一致反对的，你别忘了。”

周妈抽出手，没应这话，磨着牙说：“自古年饭餐桌是攀比战场，今年我就借小宋一战，把他们一个个全打趴下，出出这么多年受的憋屈气！”

周妈的手机闪了一下，周爸先看到，提醒她是不是周嫩回复了。周妈连忙拿起来，看到她女儿回复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是一起回还是分批回？是先回你们那，还是直接去奶奶家？”

周爸周妈那个年代的人普遍没学好汉语拼音，都是手写输入。周妈一看问题这么纠结，索性打电话过去——

“嫩嫩，还没睡呢？”

“妈，你还没睡呀。”

“没有。小宋怎么过年不能回家？”

“他家的事我也不好问。”

“这样吧，你们除夕那天早点回，然后我们一起回奶奶家，还是你大伯的车来接。”周嫩应了两声，周妈问道：“你在自己那边吗？”

“在啊。”周嫩光速回答，一点都不心虚。

“那就好。这几天又要降温了，多注意保暖，晚上冷就开空调，电费我们给你报销。”

“知道啦。”

“你今天在哪里吃饭的？”

“点的外卖呀。”

“别总是点外卖，你是无所谓，小宋还在长身体，别把他带坏了。”

“知道啦，妈，我挂了。你早点睡。”

“我说你都一个人住这么久了，也该学会自己烧火做饭了，总吃外卖容易发胖。”

“知道了知道了，春节期间我抽几天回家，麻烦二老教我烧火做饭，行了吧？”

“知道就好。把手机给小宋，我有话跟他说。”

“哦。宋希——妈！你这是钓鱼执法！我挂了！嘟——”

“怎么，嫩嫩这么晚还和小宋在一起？”周爸恐惧又气愤地说，“孤男寡女，还都有那个意思，不引火烧身才怪呢！我就说不该放嫩嫩回去！”

“没有，我逗嫩嫩玩的。她在自己家，小宋不在边上。”

“你最好别骗我。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就要提防，别真出事了再后悔！”

“出什么事？怀孕啊？笑话。嫩嫩才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姑娘。好了好了，睡觉了。”

周妈发泄一通爽了，可周爸心塞了，他真的担心周嫩和宋希白做错事。周嫩他百分百放心，但宋希白他就不知道了，虽然见过几次面，对他印象不错，可谁能保证他真实人品也是这样？

嫩嫩啊，我和你妈不逼你结婚，但一定要找个可靠的男人。小宋还是孩子，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搞清楚，怎么可能顾上你的？可千万别像你妈那样被外表蒙蔽了。外表好、人不错、年纪又相当的男人肯定有的。唉。

周妈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周爸坐在床上看报纸，愁眉苦脸的。“什么脸色，昨晚没睡好呀？”

“早饭弄好了，在锅里热着。”周爸无精打采地说，他确实担心周嫩和宋希白担心了一晚。

周妈起床，去厨房的蒸锅里拿出一碗红苕稀饭和一盘切成四块的糯米鸡。周妈吃一口稀饭，打开手机想看新闻，手指划过主菜单时看到相亲网站的APP，然后点开了。

这个相亲网站的账号是她两年前注册的，帮周嫩“物色”过不少男人，结果全被她一票否决。两年前周嫩才二十五六，不着急结婚。可一到二十七危机感就来了，如此的突然。但周嫩还没醒。她只好逼她加了那个男人。

结果周嫩根本不聊，一心扑在她小邻居身上。真是个傻丫头！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多找几棵树乘凉不行？再说小宋还是棵小树苗，根本不够乘凉。等他长大了，多的是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抢，哪里还轮得到你呢？

周妈摇头叹气，发现有新的私人信件。她点开来看，是童眷——上次强迫周嫩加好友的男人——发来的。“周嫩是不是把我删了？”接收邮件的日期是昨天。

“她没有删。怎么她又没回你吗？”周妈回过去，暗骂女儿不懂事不听话，好不容易从一堆土豆里刨出一颗人参，居然不知道珍惜。

一小时后童眷回信了：“对，上次和我聊了几句后又没回音了。”

“我替她道歉。我女儿上个月才失恋，还在阴影中没出来，所以对男人不主动甚至有点抵触。你再等一等，我去开导她。”

二十分钟后童眷回道：“我觉得我该主动一点，不能总等她找我。”

“你要是能这么想就更好了。因为失恋，周嫩对恋爱多少有点阴影，光靠我和她爸，能帮的不多。”

之后童眷没有回信了。周妈祈祷这个男人说到做到，主动约周嫩出去，把她从宋希白手里抢过去！

除夕早上八点，周爸周妈刚醒，还有点迷糊的时候客厅传来敲门声。周妈赶紧起床去看，发现周嫩和宋希白已经回来了，两人都穿着大红色外套，宋希白正手忙脚乱地换着拖鞋，周嫩一手握拳在咚咚敲门。

“高阿姨好！”宋希白看到周妈出来了，立刻声音洪亮地打招呼，把还在房间里磨蹭起床的周爸吓得一跳。周爸两三步跑到客厅，瞪着已经换好拖鞋走进客厅的女儿和女——不对，宋希白这个臭小子！

“周叔叔好！”宋希白再次鞠躬问好，声音洪亮，脸颊红彤彤两眼水汪汪。周嫩看到穿着睡衣跑出来的爸妈，不乐意地说：“怎么你们还没起床吗？”

“起了起了，小宋你随便坐，嫩嫩去给人家倒茶。小宋不好意思呀，我们先进去换个衣裳。”周妈客气完，把僵在原地的周爸推回卧室。

“爸妈，你们再睡会儿，我和宋希白给你们下面吃。”周嫩冲卧室喊，然后转身把宋希白拉进厨房。

宋希白自从进来后就身体就紧张得微微发抖，胸口激荡澎湃——这里可是周嫩出生长大的家啊！这里有周嫩幼年时期童年时期少年时期青少年时期成年时期的记忆和味道。作为一个外人他居然有幸来到这里，不就代表周家已经接受了吗！

“你在想什么？”周嫩接了一锅水，转头发现在宋希白看着她发呆。

“我在想是时候娶你了。”宋希白傻乎乎地说。

周嫩哈哈一笑，“大傻子，想得太远了。”

“不远，我都和你回家见父母了，真的不远了。”

“别傻了，快来帮忙，可是你说要下面给我爸妈吃的。”

宋希白愣愣点了两下头，从周嫩手机接过铁锅，红润还没有从他脸上消退，目光仍旧愣愣的，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周嫩的家，而且马上要和她家人一起回老家过年，马上要见到整个周氏家族！

周嫩从旁看着从木讷变成痴痴傻笑的宋希白，在心里晃荡了一晚上的冷水还是决定泼了。

“宋希白，我爸妈答应你来吃年饭肯定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宋希白傻笑着问，根本没发现周嫩变得严肃的表情。

“我爸那边亲戚多，亲戚一多闲事就多，其中一件闲事就是攀比。我这个年纪了，每次他们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所以今年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和我——”

“我妈是想利用你炫富！”

宋希白呵呵一笑，“我早猜到了。这种忙要我帮一万次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