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十年的河流
作者:丛苏 | 分类:现言 | 字数:21.7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10.回不到的过去
崔韦钊的车子已经被车夫开到前面来,坐在汽车里,却迟迟没有发动,雨不大,但足以模糊视线。他其实很想问她的身体怎样了,她脆弱的心脏,十年,十年的时间里,他还是时时担心着她的身体,有谁能知道她的强大的成功愿望是一个心瓣闭合不好的可怜的心脏支撑着。
有人走过来在窗外比划他是否需要帮助,崔韦钊摆摆手,发动车子,却看到谈雁雁抱着胳膊站在门厅前等车。绿色的身影在雨里犹如一片叶子瑟瑟发抖。
没有太多的想法,车子驶过去,落下车窗,门僮打开了车门,谈雁雁犹豫了一下坐上了车,还是觉得冷,崔韦钊开了暖风,呼呼的热风从脚底蔓延至心口,谈雁雁觉得自己的脸色缓了过来。
看崔韦钊开着车,说了声“谢谢。”又由不住解释,“本来是等晚宴散了让司机过来的,提前出来了,没想到下雨天出租车很紧张。”
崔韦钊问了谈雁雁的住址,开着车顺口问了句,“喝酒了?”
谈雁雁忍不住紧张,像当年一样,“只是一点点。”
说完了,两个人又沉默,崔韦钊想他没必要提这样的问题,谈雁雁想她没必要这样理解他的温柔。这样的对话实在是费神,他们的对话方式还是十年前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可是说完了,又觉得已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没变,是他们的相处就定格在了十年前。时间太快,就像是放了好多年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却发现已经不适合现在了。
车厢里是缓缓流淌的音乐,车外面是哗哗的雨声。出来环路,谈雁雁发现夜晚,尤其是下着雨的夜晚,她居然辨不清方向了。只有雨幕中的路灯晕着黄色的光。几次指路之后谈雁雁沮丧地发现她把自己和崔韦钊都给绕糊涂了。明明是熟悉的路口拐进来却不见熟悉的小区。
崔韦钊想自己就不应该相信这个女人还有方向感,而且还是喝了酒。把车子停在路边,等等雨小一点再找找路。
谈雁雁的酒量不行,喝一点儿就晕,那时候他不知道,实在被她追得急了,强自收了温和的样子,顺口说,你要是能喝过我,我就答应你,要是不行,那你也别缠着我。没想到谈雁雁居然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喝的是洋酒,崔韦钊想如果有瓶二锅头最好,度数又高,几杯就见分晓,快事快了。那洋酒难喝得要命,就在谈雁雁租住的公寓里,两个人喝了一瓶半,谈雁雁最终躺到了床上人事不知。崔韦钊原本想谈雁雁肯定喝不过自己,到时候就可以让她直接躺到床上睡觉了,如果在自己的公寓肯定麻烦。可是他没料到谈雁雁是喝不过他,而且是根本不怎么能喝。在他把谈雁雁放平躺到床上刚要走到时候,身后的谈雁雁突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崔韦钊急急忙忙把她扶到洗手间。几次三番之后,崔韦钊也不敢走了,就在谈雁雁的小寓所里陪着昏睡的她。脸色惨白,睫毛卷翘地覆住平日清亮的眼神,麻花辫乱七八糟地压在身下。崔韦钊看着难受,手掌撑起谈雁雁的头,把辫子抽出来打散了,捋顺了,一下一下,手指间滑顺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
崔韦钊问谈雁雁住什么小区,她居然也想不起来,要给司机小张打电话,被崔韦钊阻止了,正在打雷,太危险了。谈雁雁赌气要住到酒店,却又没有证件带在身边。崔韦钊一打转向灯,做了决定,“太晚了,先到我那里吧,应该离这里不远,不行到那里再做打算。”
谈雁雁觉得自己本来很精明怎么碰到崔韦钊就变笨了呢,偏偏这样的糗事总能被崔韦钊看到。
崔韦钊似乎都习惯了谈雁雁在小事上的粗心。东转西绕居然又到了环路上,崔韦钊直接回来学校分给他的居所。进来屋子,谈雁雁松一口气,手里拿了手机翻过来翻过去,又看看外面不时被闪电划亮的天空。不知道怎样开口,再次进到崔韦钊的房间,有太多感慨,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崔韦钊,那个时候他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穿和她一样的格子衬衫,剪她喜欢的发型,房间里是她买的香槟玫瑰。而现在房间,再不曾有过她的影子,是纯粹的崔韦钊的风格,没有谈雁雁的存在。
垂着眼瞎想,视线里却出现一双男式拖鞋,“先换上拖鞋吧。”抬眼看崔韦钊,却是若无其事地转身进了房间,隔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了瓶红花油,“呶,擦擦膝盖。”
谈雁雁低头倒了一点药水在手上轻轻抹在磕青的地方,她想说,自从分手以后她磕青的伤处从来都是自己愈合,再没有人用红花油为她擦揉。她想说,其实膝盖不疼,疼的是心里。也看到崔韦钊和一个身量高挑的粉衣女子共进晚餐,崔韦钊的脸上是朗朗的笑。
雷电稍歇,崔韦钊拿来电话分机让谈雁雁给司机打电话,谈雁雁报了崔韦钊居所的名字然后安心等司机来接。
之前的相处似乎都在忙碌和紧张中,到现在又回归正常,两个人一时无语。谈雁雁把药水瓶盖拧紧递给崔韦钊说了声谢谢。崔韦钊拿到手里站在那里却不动身,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句,“心脏还不好?”
谈雁雁抬头看见崔韦钊透着关切的眼神真诚地看著她,知道她和James的通话被听到了,回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啦,都好了好多年了,最近可能忙一点。等Jacky Wang回来就好了,他一个人回美国逍遥,扔我在这边看摊子。”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能感受到崔韦钊是真的关心,纵是这是他永远体贴人的习惯,只是这样的温柔还是让她受不了,徒生了贪念,撩拨了心情。
崔韦钊见谈雁雁并不愿多说,心里多少黯然,她有人关心,有人疼,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或许这也算是对朋友的关心吧。这么多年他们能再次在另一个半球遇到,没有成为敌人,没有成为怨偶,还在生意中有合作,应该算是朋友吧。
崔韦钊靠在矮柜边抱着臂看著窗外,谈雁雁低着头摸着自己的手指,突然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心里一惊,怎么忘了摘下来,崔韦钊定是看到了,心里顿时后悔地想立刻把手指藏起来。
在无名指上戴钻戒是谈雁雁自我保护的手段。一个漂亮女人没结婚总让别人生出一些想法,几次尴尬和麻烦之后,只要参加商务宴会,谈雁雁总要摸出戒指戴在手上,表明身份。如果还有人不甘心地询问她的婚姻情况,谈雁雁就会用略带甜蜜的声音说先生在美国。未必全管用,但总是起点作用能打发不少麻烦。今天又如法炮制,宴会出来时却忘了摘下,崔韦钊一定是看到了。心中念头千回百转,脸色发热,手指搭在钻石上下意识抬头正对了崔韦凉凉的眼光。谈雁雁又低头,这不是很好吗,让他看到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不是当初走的时候愿意让他看到的吗?可是心里又难过,终究他们也就是这样的缘分,她戴了婚戒,他约了佳人。
崔韦钊看著谈雁雁低着头摸着手上的钻戒,心底泛起凉意。十年,不是谁都会无休止地等下去。曾几何时那个位置是他亲手戴上去的戒指,如今换了,足有一克拉的美钻在灯光下闪亮着灼得他眼睛疼,直疼到心里去。也许,等了十年就是为了看这一天,看她好好地在那里享受或许不比他少的别人爱情和温柔,自己才可以放心地退出,开始自己。
电话猝然想起,是小张。
谈雁雁逃也似的离开崔韦钊的居所,黑暗的车厢里泪流满面。十年后的遇见又怎样,不过是自己继续爱着,彼此继续成为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