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寒假在家，每天帮妈妈做做饭，陪爸爸聊聊天，平和的喜乐冲淡了些感情上的失意。

看着陪隔壁出生没多久的娃娃玩闹的晓晓，苏父投去疼爱又惋惜的目光，“也不知道我们家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一天。”

隔壁老宋想安慰却又忍不住一脸的喜意，最后乐滋滋的回着，“她是大学生嘛，以后可出息了，你啊，就再等等吧，到时候肯定也让你抱个大胖孙。”

“是啊，我得等到那时候……”

晓晓也似听到了什么风声，转过头来瞧着他们，“爸，你也不用这么急吧，我才二十一岁耶。怎么也得等到……二十五六的样子才有可能啊。”

“爸是怕年纪大了，到时候都老了抱不动了。”苏父比苏母大了将近十岁，这么些年下来，身子骨自然不若从前硬朗。

晓晓不满的纠正，“哪有啊，爸还这么年轻。”又看看好像真的比以前瘦了的父亲，关心道，“你平时多注意身体呀，要按时吃饭，特别是早上要吃早餐，不然总是胃疼怎么办……”

她啰啰嗦嗦了半天被苏父打断，笑她就会瞎操心。

从家人那里得到的温暖，从来就是苏晓晓最大的情感依靠，有他们，即使再多的失意也会被抚平，所以苏晓晓继续假装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的“骚扰”着杜衡。甚至春节那天，还特意跑去买了份礼物寄到他的学校住址，没办法，她不知道他家住哪。

而且，她也想好了，她要去考S大的研究生，如果可以和他读同一所学校，如果她尽量变得优秀一点，也许机会会更大一些吧。

当然，室友们得知她这个举动之后都嗤之以鼻。

“晓晓，不是我们想贬低你，不过你也不要这么的不切实际吧。你考研我们都觉得还不错，不过拜托你选个靠谱一点的学校啊。S大？就算是它的冷门专业，你考八百年恐怕也考不上啊。”叶靖雯及时的劝说她，企图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不用为了个男的，花费大把的时间去浪费在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上吧。

“是啊，连我们班长也都只敢报XX大学。”她们的班长，在整个商学院都是比较有名的，成绩一直优异，而且每年拿奖学金。

晓晓却是听不进去的，每次只要她认定了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说不通，“我就想试试看嘛，考不上……那我也认了。”

拿她没办法，其他人也都不再说什么。吴亚楠想，考就考吧，至少学习总不算件坏事，考不上也可以成为一次人生经历。如果能让她借此消减了对那个男生的热情，才是最好不过了。

似乎，她们都对晓晓的这段单恋不抱以信心。

而作为事件的男主角，面对这持续了将近半年的，每天固定的十几条短信，还有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课堂上的身影，单方面的邀约和送礼，杜衡说不清对这个女生的行为是感到厌烦还是什么，他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每次短信也从来不曾搭理，可是怎么还会有人如此执着，赶也赶不走。

她的短信都很平常，可能知道他不会回，所以也不再问什么问题，只是每天告诉他自己的生活。就像是把他当作了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从短信里，他几乎就能看到她的全部。昨天吃了什么好吃的，今天上了什么课，明天有些什么考试。偶尔也有心情不好时的一些怨念，低落几声，然后不出几个小时又生龙活虎。真不知道她到底把自己当作什么了。

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

他有很多事情要忙，真的没工夫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可惜，好像每个人都看不到这点，连同宿舍的其他几个人，现在也都时常拿他们开玩笑。

“杜衡，你的那位小小女朋友，好像又在我们宿舍楼下了，这次不知道又会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徐哲站在窗台边，一边看着下面，一边向坐在一旁专心研究课题的人报告着下面的情况，“其实人家长的那么可爱，又体贴备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么久，好像都没听说过你交女朋友啊。啊，你不会是……男的吧。”说到这里，他还配合的抱紧双臂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自然又是惹来一阵白眼。

“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好好考虑我上次提的建议，你不是一直都想在你爸爸面前做出点成绩来？”他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电脑，可是思绪好像还是有些不由自主的飘走。

“今天外面好像很冷啊，我们的小小小朋友站在外面会不会冻感冒了啊。”室友依然不知死活的不停表达着他的关心，杜衡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正闲聊间，姜博文推门走进来，“衡哥，这是你的小小妹妹让我带给你的。”他递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想了想，又收回，“肯定又是吃的，你应该不会要，还是我们帮忙解决了吧。”说着非常自觉的拆开了包装。

果然里面装着的是还热着的板栗，还有像是从家里带来的自制的酥油饼……

“我说我见过的那么多女生，还是小小妹妹的礼物最得我心了。”姜博文一边拿起东西品尝，一边感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女生追男生是专门送吃的啊，可真新鲜。

其他几人开始高高兴兴的分享起本该属于另一人的美食，杜衡的手机也很适宜的在此时响起：

“这是我们那里的特色小吃，你尝尝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每样都装了一些。如果你觉得不错，记得告诉我呀。”

和平常差不多的短信。每次都是送完东西，问问他的喜恶，也不管有没有回应。

“杜衡，你真的不下去啊，人家好像要走了啊，你连谢谢也不说一句啊。”徐哲还在对面念叨个没完，明明那些食物大都进了他的腹中。

好似漫不经心，杜衡抬头瞟一眼窗外，正好看见那个穿着米白色棉袄的小小身影，在雪地里慢慢走远……

“还有几块，你要不要尝尝，味道挺不错的。”吃饱喝足的几人，扔下盒子，全散了去。许久，他也从中拿出一块，轻轻咬一口，其实这种偏甜的南方小吃，他从来都吃不惯。

……

总以为，自己对感情是明确的，也相信，他绝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女生有一丝动摇。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今天他没有收到她的短信，却觉得不习惯了……

她好像真的放弃了，已经连续三天，她都不再发来只言片语，周末的讲课也没有出现她的人影。杜衡说不清此时自己心里的怅然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这些日子她出现的太频繁而让他有些习惯了这样的存在吗？

以致于当他乍一接到她的电话时，竟有种心跳不平稳的错觉，进而也就没有犹豫太久就接通了。

电话里一度没有说话，只有“沙沙”的彼此的呼吸声。最后还是他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那头却有些惊慌的“啪”的挂断了，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细小的浓重的鼻音。她是在哭吗？

不由得有些担心。

终于还是忍不住到了她的学校，也幸好她把关于自己的什么事情都告知于他，想要找到也容易。

“她爸爸生病，她请假回家了。”

从她室友处得来的消息，却让他更加担心了。之前的每一次，她即使生病也还是会给他发短信，偶尔还撒撒娇的说着自己哪儿哪儿不舒服，明明知道他不会因为这样就来看她或者怎么样。

“可能有些严重，在医院住了好一段时间，你去看看她吧，你去她应该会高兴一些……”看到他来，吴亚楠虽然有些惊讶和不解，但还是说出了这样拜托的话来。前几天和晓晓打电话她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近一直忙于课程和相关证书考试也脱不开身。要是他能去，晓晓肯定会好一些吧，毕竟他对晓晓而言，是不一样的。

她的请求似乎正好给了杜衡一个理由，几乎是立刻的，就买了去D市的机票。

当苏晓晓接到电话时，精神恍惚的以为是在梦中。他并不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只是……还是舍不得放弃，只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回头看自己一眼，只是那样就可以很开心了。然而现在……

爸爸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医生也已经放弃治疗。

胃癌。

晚期。

原来，有些东西改变，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原来，在她还自私的享受着大学时光，还在为他人欢喜忧伤的时候，爸爸就已经生病多时了，而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寒假在家时就应该发现的，不间断的胃疼，怎么吃药都不能缓解。如果，如果她早一点叫爸爸去体检，如果她不是只是口头嘱咐他看病，而是亲自带他去医院，如果她再细心一点……爸爸是不是就不至于此了。

可是那些如果都没有用。

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每天看着医生把爸爸从一个病房转移到另一个病房，看着爸爸身上插满越来越多的管子，从昨天开始，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病痛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往时那个她以为会永远高大的像一棵树一样的父亲，现在竟然脆弱得再也起不了身。总以为，从书中，从电影里，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什么癌症，什么生离死别，离自己很遥远，可是现在，这些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那个人，那个人是她最亲的人。她多想自己能够代替他去承受这些痛苦，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早上醒来，爸爸还好好的呆在家里，还会宠爱的叫她“小丫头”，还可以因为她做过的尴尬丑事笑出声来。

他是最爱她的人，他怎么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她。

……

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没见，杜衡却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时间有点漫长了，再看到她不复笑容的脸庞，心里说不清是担心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你……怎么会来？”苏晓晓略略迟疑，依然不能相信他站在自己眼前的事实。

“你朋友，说你家里出了点事，让我来看看你。”看视线停留在她红肿的眼眶，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样了？”

只这一句话，苏晓晓便忘掉了他之前的所有冷淡，投进他胸前，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似乎是从一开始，她就自发的把他当作了那个无比亲密的人，和他分享自己的点点滴滴，即使那个人毫无回应她也乐此不疲。这次……她其实也是想和他说的，想他陪陪自己，如果可以有人安慰到她，她希望那个人是他。然而事到临头，却有些胆怯了，以前那些繁琐小事，他不理会自己，她可以毫不在意，可是这次，她怕自己会失望，他不会想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的事，从来与他无关，她的难过伤心也只会打扰到他。

然而现在，他来了，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不是代表，他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至少，他还是会想到来关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