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作者:懿书生 | 分类:现言 | 字数:1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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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小修)
那边人没注意她这一闪念的矫情,只问她:“那你现在走得开么?”
话都到这里了,走不走得开她都是待不住的。
她答他:“没关系,我还有个同事在这里盯着。”
“行,我知道了。那你就在那等着,我到了给你电话。”
“嗯,好。”
“那我先挂了。”
“嗯,拜拜。”
“嗯。”
或许有那么一秒间的停留,最后还是那边先挂了电话。
戛然而止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过即止。
宋淼握着万籁俱寂的手机,又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
今日这一番际遇太过奇妙,她一时都分辨不清自己心里那点小情绪,到底是算喜还是算忧。
因为实在参不透,这一场久别重逢,对她那点可怜的小定力,究竟会是多大的考验。
……她都还没有准备好呐。
另一边的老火车站停车场。
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越野车,挤挨挨停在角落。
三个精悍干练的男人,穿着便装,剃着寸头,挨着车子一侧一溜排开,或倚或靠,并排站着。
抽烟的抽烟,打电话的打电话。
时不时有拉着行李的旅客经过,朝这边多打量两眼。
不知道是在看车,还是在看人。
站在最后身穿深色皮夹克的男人,个头不高,一手抄着口袋,倚着后座车门,一手食指和中指卡着最后一点烟屁股,抿在唇角,狠狠嘬了一口。
他姓罗,是身边这两个小子的中队长。
外号大灰狼罗克。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有点凶残的好人。
他这次一拖再拖攒下的假期,是要背起行囊,坐火车南下寻妻觅女去的。
因为他那个在G市军区医院当大夫的老婆大人,申请参加了援助藏区的医疗小组,一去就是下半年。
刚上小学没两年的自家闺女,左不见爹右不见妈的,实在耐不住寂寞。
暑假过完没多久,就又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南下千里寻母去了。
撇下他一个当爹的,孤苦伶仃,以军为家。
要不是大队长他老人家,嫌他军演结束了还赖在身边碍眼,联合了自家小子,把他连人带东西丢出营地,他说不定还要在寒窑苦守上十八载,等着老婆孩子回来找他呢。
啧,那个老狐狸,都忘了这次军演上到底是谁最给他长脸的了。致命偷袭红军指挥部,战损比也是全军最优。
可还是说被撵出来就被撵出来了。
还美其名曰“促进组织内部和谐稳定”。
他都还没享受够那几个中队长对他□□裸的羡慕嫉妒恨呐。
罗大灰狼倚车站着。
□□镜后的一双眼微眯着,瞧着身边两个自家两个给自己争气又长脸的兵。尤其是站在前面,刚挂了电话的时小少校。
十八岁入了军校就练出来的笔挺身板。
这三两年在他手底下,更是被摔打得筋是筋,骨是骨,锋芒内敛,坚韧结实。
他一手还搭在半开的车门上,肩背抵着驾驶座的门框,低头盯着手里刚收线的手机,愣是跑了两秒钟的神。
心神恍惚,心念飘散。
刚才在车上,还故作轻松轻描淡写,说那就是时家妈妈老同学家的姑娘,当年因为来G市上高中,在他离家去了军校以后,在家里暂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住校搬走,考上大学,两个人就渐渐断了联系。
就是个寻常朋友。
说这话时,神色倒是如常,语气也很平静,可那点不打自招此地无银的解释劲儿啊……
还有刚才,从应完电话的最后一声,到手机听筒离了耳朵,那一个简单的战术动作,就比正常的反应足足慢了零点八七秒。
啧,看来这小子的伪装侦察训练,是得好好再补上一补了。
被抓住了短板的小子,并没离魂太久。
似是感受到自家队长的审视,扶着车门的大男生,一边草草揣起手机,一边下意识直了直身子。
正色唤了男人一声:“队长。”
男人点点头,徐徐吐出肺里的渺渺白烟,冲他揣回裤子口袋的手机扬了下下巴:“打完了?”
时姓后生老实点头:“嗯。”
说话间,眸光一垂,似是还在想刚才那一通电话。
男人把废了的烟屁股,在指间掉了个个儿,轻巧捻灭,状似不经意地继续打听:“人家姑娘还在加班呢?”
被问的人顿了顿,却还是选择有问必答:“嗯。”
“她做什么工作的?”
“她是学法律的,在这边找了家律所。”
“哦,那是挺忙的。她读的哪个大学?”
“A市的政法大学。”
“是么?那她成绩不错啊。是今年刚毕的业?”
“嗯,应该是。”
……
一来一去,都是闲闲的家常。
男人捻着手里的烟头,还想张口再问。
时川终于忍不住了,无语地喊了一声:“队长。”
……您这打探八卦的叵测居心,能再明显一点儿么。
他都已经佯装配合地交代这么多了,怎么还要继续往下问呐。
夹在中间明目张胆听墙角的队副,也终于忍不住,叼着烟,抿嘴笑了起来。
像是终于等到了他这一句反抗似的。
他姓付,又是队副,大家调侃起来,少不了把他的名字往老二上靠。
他这人倒也不怎么介意。就是下一次上了训练场,手里的瞄准镜少不了往你身上多套上两回。
他的个头比罗队高些。
平时话也不少,可在自家队长面前,还是听得多些。
因为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家队长不管是毒舌调侃,还是八卦刺探,都比自己的道行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随便听上两耳朵,都是一番新技能get。
就像眼下的这一场。
方才在车上扯到刚结束的军演,他还捏着额角感叹:“终于可以把假休了,回家看老婆孩子去。”
可就听开着车的自家小子,免提接了个派出所的电话,就又瞬间大灰狼上身,叼着烟卷,笑得一脸若有所思。
果然,临到跟前,要拎着行李入站了,他又说烟瘾没完,要再抽上一根才算。
接着,就堂而皇之指导起自家小子:“哎,你还不赶紧给你那朋友打电话?人家丢了东西也挺着急的。”
……说得好听。
明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半路燃起的那点八卦欲。
瞧自家小子那一脸逼不得已的无奈相,就知道他对自家队长这点司马昭之心的小心思,也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可一句两句里又找不出推脱的理由。
他也不帮忙拦着。
谁叫这小子不自量力,当着他们两个老谋深算的面,还敢一本正经装什么君子坦荡荡呐。
大灰狼厚着脸皮装不动声色,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他这个二灰狼,也乐得陪着一起,看一向沉稳得力的自家小子,怎么跟一个姑娘家在电话里把个君子一装到底。
说实话,他也挺好奇。
很想见见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能把自家这向来善藏心思的小子面上,划拉出几道藏不住事的可疑痕迹。
所以,当罗大灰狼提议他归队之前,陪着一起开车去接一趟人时,他一点没犹豫,立马答应下来。
答应完了,还不忘在心里感叹:
罗大灰狼就是罗大灰狼,想什么就敢说什么。
一点不怕得罪自家小子。
他这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一手取下嘴上还剩的两口烟,一手还装模作样地抬了抬,隔空拦了下自家队长:
“行了,队长。这还八字没一撇呢,您老就一副要批结婚报告的架势了。万一到时候真不是这一个,您再问人家一句:‘哎,我记得好像不是叫这名啊?’那不就尴尬了。”
已经有些尴尬了的时川:“……”
被看穿了的罗大灰狼,一点不好意思的窘迫也没有。
倒是隔着粗犷的镜片,眯眼瞧了下二当家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微微抽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一个的可能性更大。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
眼看上一秒还疑似为自己说话的队副,转眼就□□裸露出一脸很有兴趣的表情,扶门而立的时川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这二位,是拿他当空气么?
一个张嘴就编了一出脑洞大戏,另一个干脆直接要拿他下注了。
说好的放心把后背交给你的队友情呢?
……真是帮脱了制服就忘恩负义的男人。
“队长。”他喊罗大灰狼,语气里多了三分“你们不要逼良为娼”的反抗和硬气。
“嗯?”罗大灰狼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挑眉看他。
中间的付二灰狼却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这罗大灰狼的提议很感兴趣的样子:“要赌也行……不过我也想赌这一个。”
他一向信任队长的眼光。
经他这么一提,再略略一回想,好像这小子入队三年多,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凡心大动。
若真要下赌注,说不定还是今天的这个赢面更大些。
啧。
还没见过面,他就已经开始看好这姑娘了。
“……付队。”时川无语,又来堵这一个的嘴。
那边罗大灰狼却又来了劲,冲付二灰狼不满道:“那不行。那还赌个什么劲。”
“……”
时川觉得自己像在打地鼠,敲了这个一锤子,那一个又冒出来叽里咕噜。
来回来去也就两个,可就是敲得人心累。
他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这种一唱一合挤兑调戏人的把戏,从参加他们的特种大队集训选拔时起,他就亲自领教过了。
那时候,他还涉世未深年轻气盛,总被两个人搅和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卯足了劲争上一争。
那便正好入了他们的圈套。
得到的教训,总是格外惨痛。
可他都入队三年多了。
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他自己都能在选拔新人的训练场上,和他们中的随便哪个搭档得炉火纯青了。
他们竟然还用这样的手段当面撩拨他。
……真是有够幼稚。
大概是刚结束的跨军区演习太烧脑了。
把自家这一对队长的智商都耗没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放弃了徒劳的敲打,转而抬眼去瞧车站广场上的立柱大钟。
“队长,你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