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4

他的地盘

可她忘记了, 此等地方的人物，哪个不是火眼金睛目光如炬。

她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对面老兵的眼睛。

于哥笑着往少校身后扫上一眼。

扬了眉调侃：“呦, 还害羞呢。”

“……”

宋淼顿时腿肚子一僵, 杵着没了动作。

没来由觉得有点丢人。

她很想解释一下真相并非如此。

可张了张嘴, 又不知从何说起。

身前的少校回过头来。

颇为心有灵犀的, 只一眼, 便约略猜出了她的心思。

于是，他也瞧着她笑起来。

目光闪闪的。

反倒比于哥的更多了几分揶揄。

好像她这杯弓蛇影，就没他的一点功劳。

宋淼眯起眼, 气鼓鼓地睨他。

少校却只是笑，低头调回了目光。

他又转回头, 对等在一旁的于哥道：“你歇着吧。我借厨房下碗面就成。”

天色已晚。

他也没打算弄什么太复杂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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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哥点点头, 也不跟他客气。

手上拎着的白色围裙, 轻飘飘抛过来：“行，那你自己来吧。好好给女朋友接接风。”

送行饺子接风面。

北方人吃饭的老传统。

在这山里军中也是一样。

少校一边往身上系着围裙, 一边随口问宋淼：“一碗鸡蛋面？”

那模样，真像是在大院里的自家厨房。

宋淼回想两个人一起吃过的大小美食。

在家的，在外的，两个人单独分的，与别人一起吃的, 甜的咸的, 热的冷的……

林林总总, 不一而足。

却好像没有一样, 是他亲手做的。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这项未知技能。

可看少校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

觉得似乎也不妨一试。

于是, 挺认真地点头：“嗯好。”

然后想到了什么，又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要是有个番茄就更好了。”

少校闻言笑了。

点点头, 答应着：“嗯，还有呢？”

宋淼一根手指变两根：“再加两颗小青菜。”

少校一样答应下来：“没问题。别的呢？”

宋小同学又挺认真地想了想：

“要葱花香菜不要辣。别的没了。”

少校就这么听着她一点点给这碗鸡蛋面加码。

笑笑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她。

“完了？”

“嗯，完了。”

少校点点头，终于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重地，粮草所在。

需从头负责到尾的于哥，也一直没离开。

他就那么闲闲站着，抱着胳膊，瞧着这边的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价还价。

觉得还挺有意思。

他是队里的老兵。

这种打情骂俏的零散场面，见了也不止一回两回。

可每回再遇见，都还是觉得温馨惬意，有趣得紧。

叫人忍不住想再多看上两眼。

宋淼被这视线盯得不大好意思。

回头冲他囧囧地笑。

于哥也善解人意地一哂，没再继续坚持。

转头跟着少校进了厨房。

宋淼隔着墙上透亮的大玻璃，瞧着里间围着围裙的少校，已然开始忙碌。

熟悉储备的于哥，也时不时为他指点一二。

围绕两个人的，是厨房里锃亮干净的不锈钢厨具。

冷硬有序的感觉。

同整个营地的风格没两样。

食堂里很安静。

两个人不甚经心的对话，时不时传来。

内容大都与正在准备的吃食有关。

偶尔也会提及正在外间坐着的她这位“那姑娘”。

每及此时，少校的目光便会隔着玻璃远远投来。

带着那一点叫她忍不住想要回应的淡笑。

清清浅浅。

却叫她从头暖到脚。

于哥大概也被这恋爱中的酸臭气熏得不轻。

那一小锅面刚煮好了端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给厨房落了锁，冲两人撂下一句“你们慢慢吃，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就拎着钥匙悠悠然离开了。

一片安静的深夜食堂。

真就只剩了少校和宋淼两个。

有种夜闯我军粮草重地的微妙感觉。

宋淼一时习惯不能。

连给少校递过碗去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不锈钢的厚底汤碗。

一人一只，盛着少校刚从锅里捞上来的番茄鸡蛋面。

葱花香菜小青菜。

依着要求，一应俱全。

热乎乎，香喷喷的一碗。

早就闻得宋淼食指大动，第一时间抄起筷子，夹起一口，吹了吹，送进嘴里。

味道竟然出奇得好。

咸淡适中，软硬刚好。

各样食材的味道，也都搭配的甚是妥帖。

她自己也没少下过厨。

知道这样越是简单的吃食，才越是难得做的这样有滋有味。

她忍不住夸了一句：“嗯，好吃。”

一口面眯着眼吞下去，一脸享受。

对面的时大厨，瞧她一脸心满意足的小猫儿样，颇有种投喂成功的成就感。

“好吃你就多吃点。”

“嗯。”

宋小猫儿乖乖点头。

觉得自家男朋友真是个人才。

连煮个面都这么美味。

好像全天下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忽然又想到什么。

冷不防抬头，盯住对面的少校。

她笑眯眯问他：

“听说你们特种部队的，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是真的么？”

少校被她问得手上一停。

也抬眸看着问话的猫儿。

这说法，早已有之。

连他们队里自己人，银时不常会这样开玩笑地自夸两句。

可这话，忽然从这小丫头嘴里蹦出来。

听在耳里，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头。

少校敛了目光，轻描淡写地点头：“嗯，差不多吧。”

并没有顺这话自夸两句的意思。

宋小猫儿听的是那个“差不多”三字。

还继续饶有兴致地追问：“差不多是差在哪儿啊？”

“……”

少校手上又是一顿。

再次抬眼，似笑非笑地幽幽回她：“差在生孩子这事儿上。”

“？”

“这事儿虽然不能全干，可出一半力还是可以的。”

“……”

宋淼不可置信地盯了对面的人半天。

瞧着他不紧不慢地低头吃面。

好像刚才那一句可疑的飙车，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有唇角那一抹欠揍的弧度，暴露了他一点得逞了的小心思。

不过是动用了一点特权。

一点和她在一起之后便可以少有顾忌的特权。

余光里，见着她窘啊窘的，却不知如何发作的模样。

心情竟然就这么没来由的，越发愉快起来。

宋淼是真的饿了。

自己一个人唏哩呼噜就吃掉了小半锅汤面。

弄得少校直怀疑自己这饲主当得太不称职。

还要把自己碗里的，再拨给她一些。

“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做点。”

“不用了，够了。”宋小猫儿打着饱嗝，摆手婉拒，“而且都该睡了，不能吃得太多。”

少校好笑地盯着她尚在余韵的饱嗝。

还是没忍住，不厚道地拆穿了她：“……你其实已经吃得够多了。”

觉得他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宋小猫儿：“……”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锅碗餐具。

离开食堂时，已经是将近午夜。

回到小楼，简单洗漱。

还是躺在一处，说了会儿悄悄话。

不算厚实的淡色窗帘。

缝隙间，泻下丝丝缕缕的月色。

隔着窗边空着的单人床，把另一张床上挤挤挨挨的两道人影，也照得清清楚楚，轮廓分明。

虽说是小别，可到底不曾新婚。

两个人头一次这么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同床而眠。

竟然有那么点欲语还休的不甚习惯。

外宿的床铺，有些浆洗后的冷凉。

总不似自己的小床一般暖和。

宋小同学一钻进被子，就连手带脚，下意识地往旁边人的身上蹭。

起初，少校还来者不拒。

她怎么挤，他就怎么受着。

光着大半截的长腿，把她一对洗脚洗凉了的脚丫暖在中间。

展开的臂膀揽着她。

由着她往自己怀里钻。

可钻着钻着，少校同志就渐渐觉出些不妙来。

这丫头，着实太不老实了。

头顶的发丝。

言语间的呼吸。

就连隔着衣料温热接触的寸寸皮肤，也好像停不下来似的。

不由分说地磨着他。

“其实，咱俩打算结婚的事儿，我还没跟爸妈说。”

怀里的宋小同学还在自顾自絮絮叨叨，

“我上个月才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的事。这么快就又说我们要结婚了……我怕他们多想。”

她一边说，一边用脑袋磨着枕在脸边的少校的肩膀。

搭在身边人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蹭了蹭。

手底下原本就结实紧绷的肌肉。

随着她这动作，又倏忽紧了一紧。

手腕上，传来被人攥紧的力道。

把她不老实的爪子，从正呆着舒服的腹肌上，干脆利落提起了几分。

“所以我就想……”

她的话忽然顿住。

不大明白地抬头探询。

从头顶落下的目光，黑沉沉，安静静。

在暗夜里闪着光。

其中奥义。

却不怎么看得明白。

不过，她也只短短愣了一瞬。

一直惦念着那点家长里短的小脑筋，忽然就幡然开窍，明白这目光中所指的可能的她的错处。

“……你要是不想等了，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她认定，他这是表达抗议不满。

原因就是刚才自己口无遮拦提出的拖延计划。

平白无故企图阻碍少校同志定下的合并大计。

硬要算起来，也是罪过一桩。

自知罪过的宋小同学，问完话，就眼巴巴盯着眼前的少校。

以为自己这一句服软，来得足够及时。

定能即刻换来多云转晴的温柔笑脸一张。

没想到，眼前的一双长眉，一瞬间收得更紧。

像是又花了点多余的时间，消化这意料之外的言语信息。

说话人略显别扭的那点小心思。

不难分辨，一想便通。

于是，蹙起的长眉不及舒展，又斜斜上挑。

一个迟了两秒，但仍然算得上是温柔的轻笑。

“嗯，我确实不想再等了。”他说。

好看的眉目，炯炯地盯住她。

接着，不等她反应，就又轻飘飘丢出一句：

“而且，你要是再不老实点儿，我恐怕连今天晚上都等不了了。”

这句话的含义，百转千回。

听话的人，眨巴着眼。

陷在温柔乡里的脑袋瓜儿，挣扎着转了好几个弯。

才明白这句话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意有所指。

也才明白，自己适才是怎样的把其意错会。

“……”

下意识就想抽手撤回。

意图躲避那一点业已感受到的隐约危险。

哪知这一动，却是不退反进。

圈在腕上的手掌，条件反射地更加握紧。

把她连胳膊带人，又往前拽了寸许。

掌心上的薄茧，更紧地贴上皮肤。

她的下巴，也差点磕在他肩骨上。

落落的长眉似笑非笑。

盯住了问她：“你躲什么？”

“……”

你说躲什么。

……真是明知故问。

宋小同学一时惊讶于眼前人的厚颜。

却没想到，这口头上的厚颜，却不是此厚颜之人的最后底线。

还未及待她有下一步反应。

盯住她的那一双眼，在月影里，就忽地一沉。

深深的瞳仁，微微缩紧。

薄被掩盖下，握紧她手腕的大手，又牵着她，从腰间向下徐徐挪了几分。

暧昧的，试探的。

配合着那目光，也从她的眉间眼角，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滑落。

最后，终于和那薄唇一起。

深深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侧过身，更深地拥住她。

握着她手的手，却一直没有停下。

一场越发旖旎的静夜里的缠绵。

她没有抗拒。

他也就放任自己，如此继续的肆无忌惮。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

软软的鼻尖抵在他胸口。

隔着纯棉的作训短衫。

也能感觉那呼吸间，一点一点升起的温度。

他的皮肤，也跟着一点一点烫起来。

心脏也跳得厉害。

顺其自然地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压抑不住的喘息溢出来。

那样情动的声音。

连他自己听了也觉惊讶。

身体里，并不陌生的那种感觉没上来。

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难以抵挡。

终于，这一切渐渐平息。

空气里，却还余着些褪不去的暧昧气息。

少校揽着怀里的人。

想要摸过纸巾为她擦拭，却又一时舍不得把手松开。

正犹豫间。

肩窝里的脑袋却动了动。

闷闷的一声轻唤：“时川……”

尾音里，也还带着点颤。

“嗯？”少校答应着。

不知道她要发表怎样的感想。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了一句：“嗯……我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