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林霜正指点刘嫂摆花。

她买了许多鲜花，家里角角落落地摆满了，房间里开了空调热气腾腾的，猛地一进屋，宁馨立即被浓郁的花香呛得打了个喷嚏。

林霜扭脸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转回头，看样子是要无视她了。

宁馨耸耸肩，毫不在意地把绿萝放在桌子上。

乔安松把她的两袋东西放下，冲林霜打了个招呼，揣着酱油回家。

宁月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宁馨在在沙发上摆弄福字，冷声说，“有毛病。”

宁馨拿起一个画了金猪宝宝的小福字窗花看了看，笑着说，“宁月，这个贴在你房间的玻璃上怎么样？”

宁月翻了个白眼，“要贴贴你自己房间。”

“很好看的。”宁馨拿着窗花走过去，“你看，多喜气。”

宁月小脸绷紧，充满敌意地挡着她，“你走开，离我远一点。”

“宁月……”宁馨遗憾地看着她这赌气的样子，“快过年了，生气会没好彩头的……”

“滚开。”宁月不耐烦听她说话，一把推开她。

宁馨撞在墙上，后脑勺磕了一下。

宁月见她捂住头，脸色一变，“你又想做什么？”

林霜也跑来，“宁心，你妹妹不想要就算了。她不喜欢这些……”

“那好吧。”宁馨拿着窗花走回去，打算贴在自己房间里。

宁月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见她不像撞出事的样子，低声骂，“白莲婊。”

宁馨微动，回头看她，目光十分淡然。

宁月往后一退，警惕地看她，“你别想又陷害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宁馨笑了，她站起来，不动声色地看了楼上一眼，慢慢地走到宁月身前，“你是我妹妹，我能陷害你什么？”

宁月看着她的笑脸就生气，见林霜被刘嫂叫走去看花的摆位，没人管她，就一把抓住宁馨的胳膊，“我早就说了，你不要惹我，你现在是又想找事是吗？”

“我可没有。”宁馨举起手，“只是一个福字而已，你不想贴我绝对不勉强。”

宁月瞪眼，“那就滚开。”

她几次三番说话不客气，宁馨面色微沉，后退一步。

宁月扶着门，“跟你妈妈一样，天生的白莲。”

宁馨彻底黑脸，一把抓住宁月的手，死死一扯，压低了声音 ，“有种你再说一次。”

“说说怎么了？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天生的……”宁月嚷嚷。

“你给我闭嘴。”宁清远从楼梯上下来，铁青着脸指着宁月呵斥。

宁月一看见他，立即瞪着宁馨，“你故意的？”

宁馨无辜地摊开双手 ，右手里还捏着那个精致的小窗花，“我可什么都没说。”

宁月愤恨地咬牙，眸子里像是能喷出火。

林霜站在不远处，看见宁月又被宁清远斥骂，面色就微微发沉。

宁清远见宁月不说话了，就踱到桌子边，看宁馨买的小灯笼小福字等物品。

宁馨见状，想要过去，胳膊却被宁月一把拉住，她不甘心地瞪着她，嘴唇抿着，如果能说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又要骂宁馨白莲了。

宁馨微微一笑，偏头过去，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宁月，先撩者贱。”

“你个……”宁月愤怒不已，话还没说完，宁馨却已经挣开她的手，向着宁清远跑去，“爸爸，我帮你买了绿萝喔。”

宁清远手指挑了挑绿萝的叶子， “嗯？这小玩意儿是买给我的？”

“是呀。”宁馨笑着说，“挂上这些小灯笼，很好看的。”说着麻利地把红彤彤的小孩拳头大小的灯笼顺着绿萝的叶子挂下去，一下就漂亮了很多。

“爸爸你的书房太单调了，这样布置更好看。”宁馨欢喜地说。

宁清远看着这盆红红火火的绿萝，又看看女儿的笑脸，觉得年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自从他住进了别墅，每逢过年的时候，新房里例行张灯结彩过新年的时候他觉得年味寡淡，而现在，乖巧的女儿点缀好绿意盎然的绿萝，捧在他跟前承欢的时候，他一下就有了儿时对于新年的喜欢。

他捧起绿萝，快步着上楼，“那咱们去装扮一下。”

“那我把窗花也拿上。”宁馨开心地拿着窗花，小跑着跟上。

林霜和宁月站在楼下，母女俩相似的脸颊俱是黑沉沉的。

林霜推一把宁月， “上去看看。”

宁月不耐烦，“她去就行了，我凑什么热闹？”

“胡闹。”林霜嗔怪地看她，“她能讨你爸爸欢心，你为什么不能？”

宁月想了想，一跺脚，“去就去。”

宁清远的办公室里都是书，书桌是古朴的暗沉红木，大气有余，活泼不足。

宁馨在书房里奔跑，喜气洋洋地贴窗花，又看着宁清远摆弄绿萝，娇声娇气地说，“爸爸呀，你把绿萝摆歪啦。”

宁清远一看，福字果然都扭着脸，一个正脸都没有。

他哈哈一笑，又摆花盆，挥手对宁馨说，“去站门口看看，这样摆行不行。”

宁馨咯咯地笑，走到门口，一开门，宁月的脸露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叠红纸，“爸爸，我们来写福字啊。”

宁清远摆好绿萝，一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兴致一下高昂起来。

“我小时候家里的福字春字都是自己写的，还有对联，以前是太爷爷写，后来我长大了，书法有点进步，爸爸也交给我写。”他的兴致被提起来，接过红纸铺在桌子上，“好久没写过啦。”

这段历史宁清远说过，他书法不错，所以很有兴趣多说几遍。宁月估计就是猜准了他的想法，才会拿着红纸上来。

“爸爸你写对联，我和宁心……姐姐写福字。”

宁月上前，俏皮地说。

“好！好！”宁清远欣然答应。

宁馨站在一旁，看着宁清远拿出毛笔和砚台，又看看跃跃欲试要写字的宁月，默不作声地开始研磨。

宁清远写好对联，她乖顺地拿到一边晾晒。

“爸爸写的真好。”宁月开始拍马屁。

宁馨点头，“我也要好好练字……”

“不急，慢慢来。”宁清远铺好红纸，把毛笔递给宁月，“宁月先来，我看看你书法练得怎么样了。”

宁月接过笔，飞快地写了一个正楷的福字。

字体笔锋偏急躁，但是还算端正，看起来也很不错了。

“嗯，不错 。”宁清远点头。

宁月一仰头，把毛笔递给宁馨，“姐姐来嘛。我还没见过姐姐练字呢。”

宁馨接过笔，以前的宁心确实没练过字来着……她对书法不感兴趣，也没时间练习……不过她不一样……

看着宁月瞧热闹的脸，她微微一笑，沾了沾墨，运笔如行云流水……

宁月皱起眉，质问宁馨，“你练过字？”

宁馨没回答，一气呵成，写了个行书福字。

把毛笔端正地放回砚台上之后，她才淡淡地说，“没有，就是写了一两天。”

宁月看着红纸上的福，脸一下子拉下来了。

“不错！”宁清远仔细地看了几遍，拍拍宁馨的肩膀，“我的女儿就是厉害，这个福字写得好！”

他端详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等下我看看，贴在书房哪里好……”

宁月闻言，脸更臭了。

宁馨波澜不惊地表示字写得不够好，以后还要多向宁清远请教，哄得宁清远大笑连连。

……

转眼到了年三十这天晚上，宁清远这两天心情好，在饭桌上话也多了很多。

一家人看了一会儿春晚，林霜就说困了，要回去睡觉。

宁月则早已趴在沙发上睡熟，盖着毯子睡得很香。

客厅里就剩下宁清远和宁馨两个还对着电视看节目。

“真是越来越没年味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兴守岁那一套……”宁清远忽地叹息。

宁馨抓起一把爪子慢慢地磕，一丝困意都没有，“没关系，有我来和爸爸一起守岁。”

“乖。你不困吗？”宁清远感慨地说。

“不困。”宁馨实话实说，“其实我对爸爸说的守岁很感兴趣……”

说完，话锋一转，“爸爸，你们以前的年夜饭都是吃什么？六个凉菜，六个热菜吗？”

“哪能这么少！”

提起以前的事，宁清远就来了兴致，“我们家会做九个热菜，九个凉菜，热菜有凉拌三丝、卤牛肉……”

父女两个一个问一个答，时间很快就到了12点。

“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电视里传来节目主持人的声音，新年马上就要来了——

宁馨的手机忽然在此时响起。

她点开一看，是乔安松。

“开免提！”乔安松大声说。

宁馨按开免提，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9、8、7……3、2、1！宁叔叔！林阿姨，宁馨宁月！新年快乐！”

客厅里一下热闹起来，宁馨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爬到脸上，她笑着回了一句，“乔安松，新年快乐！”

宁清远爽朗地大笑，“安松，也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学业有成！”

乔安松嘻嘻哈哈地答应了 ，然后喊着说一声，“宁叔叔，等下 ，我要来给你们拜年！”说完挂断电话。

宁清远激动起来，推醒宁月，又进门喊了林霜起来，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等着乔安松过来。

宁馨跑到门口，巴巴地等着。

天上果然下起了大雪，一片一片的雪花柳絮似的飘飘荡荡地落下来，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院子里静悄悄的。

宁馨看着沉甸甸的雪花，心里升起了期待。

乔安松那么热情，害得她也开始激动起来。

宁清远找出红包，塞进了厚厚的一沓钱，“等安松过来，我给他封红包！”

林霜一脸倦意，又端出几样果盘蜜饯，等着乔安松上门。

宁月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冷死了，乔安松来了没？”

宁馨没回答，聚精会神地看着院子。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像是突然热闹起来，乔安松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来，“宁叔叔，我们来给您拜年了！”

大嗓门很有穿透力地穿过院子，传到客厅里。

“好！好！”

宁清远笑着站起来，“快进来！”

宁馨笑着打开门，看见乔安松披着薄薄的风雪跳进来，“宁心，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宁馨绽开一个微笑。

乔安松坏笑一下，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往宁馨的后颈一塞——宁馨一蹦，好凉！

这皮小子塞了个雪球进去！

“宁叔叔林阿姨，新年快乐！”乔安松嬉笑着跑进门，恭恭敬敬地对着宁清远夫妇抱拳鞠躬。

宁清远乐得合不拢嘴，和林霜两个人掏出红包，递给乔安松，“新年快乐！”

乔安松捏了捏红包，冲宁馨挤挤眼，一脸的眉开眼笑。

宁馨掏出雪球，转身跑进院子里。

刚抓了一团雪，一抬头，乔安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乔家夫妇。

“小宁心，新年好呀。”乔阿姨笑眯眯地过来，抓着宁馨的胳膊塞了个红包，宁馨拿在手里，嗬，好厚实！

“乔阿姨，乔叔叔，新年快乐！”宁馨接住红包，开心地拜年。然后转身，“安柏，新年快乐！”

“新年好。”乔安柏微笑着看她。

“喂，小傻子，你怎么不向我说新年快乐？”

乔安松从门口那里露出半张脸。

宁馨捏好雪球，一扬手砸过去，“大傻子，新年快乐！”

乔安松冷不丁地被砸个正着，三两下窜过来，捏了雪球往宁馨身上砸。

宁清远夫妇出门迎客，两家寒暄着进屋，院子里就剩乔安松兄弟和宁馨，乔安柏原本想明哲保身，奈何被砸了几下之后，也就放弃矜持，加入战局。

隔壁，不知道是谁家偷偷地放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照亮了少男少女们笑逐颜开的脸，悠悠荡荡的雪花之中，欢笑声阵阵传开——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