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互啄日常
作者:灯坛 | 分类:现言 | 字数: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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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最糟糕的状况
成夏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眼看到了饭点,就干脆去医院食堂帮王昊打了饭,王昊吃完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他也就自己回来了。
军训结束他到家才是上午,回来的时候却已经傍晚了。
成夏先去麻将馆那里开了自行车的锁,准备骑回家。
他在车上感觉到了熟悉的石子路颠簸,可能是坐了太久的公交腰板僵了,颠簸一段反而让人舒服,这段石子路也没平时那么烦人了。落日时候的风总算凉快了些,周围低矮的平房也很容易让人看见今天在天边燃烧的晚霞,映得让成夏看自己的手都是红色的。
成夏把自行车还回去,微笑着回应了何婶的询问和安慰,然后就回家躺在床上,对着自己书桌上一堆的书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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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暑假结束还有十几天,成夏决定去找一些兼职。
何婶那边的帮工工作其实对于成夏来说并不繁重,他从前明白母亲给自己留下的钱不够自己用到成年,也认真做过兼职,花钱也很节约,然而因为账户上的余额不小,所以始终没有太大的危机感,没有很压榨自己的劳动力。可是现在,估计就不能像从前过得那么舒服了。
然而一个十三岁的未成年人在外面找兼职是很困难的事,先别说这几年治安渐渐上来了,大家都不想因为雇佣童工被抓,就说未成年和成人的劳动能力就不是一个量级,多数人还是更乐意雇佣成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吃店里帮工的工作,薪酬也只有成年人的一半。
成夏趴在医院病房的阳台上,算了算这几天旳时薪,叹了口气把小本子合上。而且九中作为重点中学,作业课业一向不少,等到上学后,他估计没法在工作日打工了,一周只能等周末的时间。
成夏拉上阳台的门,在房间里就一眼看见了面无表情吃着饭的王昊。
他问:“我汤被耗子偷了吗?怎么还没来?”
自从王昊醒来以后,他每天都是一副晚娘脸,活像每天都来大姨夫,嘴巴三句不离脏话不舒服,一句不带脏的话已经难得了。
成夏都搞不懂一个人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掌握那么多脏话的,也没见和他在一起的工友这么出口成脏的,人家明明一个个都很正常。
成夏见怪不怪绕过病床,懒得搭理他。前几天王昊伤口发炎,成夏手上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差点乱成一团,于是就干脆在医院住了,这几天见他臭脸简直见得生理性恶心。
然而王昊根本不给成夏这个机会,见他不理人,瞬间脏话就飚出来了,烦得成夏想把他这几天吃进去的东西都抠出来让他恢复到那天骂人都没力气的时候。
成夏抬起装饭的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对王昊低声斥道:“闭嘴!”说完就拿着托盘下楼去盛汤来堵他的嘴。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深色微妙的看着这对父子,这段时间众人是彻底被这种神奇的相处方式开了眼界。成夏还是在意病房里的人的诡异目光的,每次都是小声说话,可是王昊浑不吝的完全不在乎,每次都是呼喝着吵嚷的,恨不得让隔壁病房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成夏他们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家的八卦对象。
成夏回来就面对了一整个病房以为自己很隐晦其实看得很明显的眼神,手上把汤放在王昊面前的小桌上,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腻味,连着对王昊说话的口吻也差得多了:“拿着。”
王昊直接挥着手把汤打翻了,滴滴答答的汤水撒在桌面上,黏着着雪白干净的被子落到地上低出声响。
成夏手上冷不丁被汤烫出了一块红皮,刺激得猛一收手,压着嗓子冲王昊吼:“你他妈想干什么!”
王昊眉头狠抽了一下,冷笑着放大音量:“终于不装了?丫的假惺惺的做了那么多天样子你不烦我他妈都想吐!本来就不想养我吧啊!装出一副下贱……”
“是啊!”成夏打断了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了王昊的衣领,病号服被他攥出了一圈圈的褶皱。
成夏额角闪过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心里作用,只觉得那疼痛让他这些天都郁郁沉沉不得轻的心情叫嚣着要爆发。
成夏想不管不顾地用衣领把王昊拽上来,可劲儿才使到一半就听见王昊“啊——”的惨叫:“杀人啦!谋杀亲爹啊!放手!放手——”
是王昊身体的突然移动牵扯到了伤口。
成夏猛然清醒,放开了手,护士在听见屋里的声响以后小跑着开了门进来就要检查,他却把护士拦在了身后,第一次在病房里放开了对王昊喊着:“要是我能直接把你丢在医院我他妈早就丢了!”
成夏说完直接抄上书包,轰地推开门,理都不理门口提醒他们小声的护士,一路疾行,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
病房里的吃瓜路人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传递着八卦,然后被病床上缓过疼痛的王昊一声“看屁看!”给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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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夏坐着公交回了家,打开吱吱呀呀叫的破门,看着灯泡在电线闪了两下发出嗡嗡的声响后啪嗒一声亮起来,明明才几天没人在家的屋子静得像荒宅,昏黄的灯光下还能看到灰尘在空中飞舞。
他站在门口,却迟迟无法迈步走进屋里,这几天努力压在心里的暗潮像是遭遇了飓风一层层往上涌,每次的浪潮轰然冲击海岸都能狠狠揭下一层细碎的石砾。
手上被烫伤的小片皮肉牵连着肌肉深处的神经,灼烧的感觉像是弹着绷紧的琴弦一般提钩着神经,缠绵的疼痛终于让他回了神,想起自己要处理一下手上的烫伤。
他将书包放下,到厨房的橱柜里拿出了药油,在用凉水冲了会儿烫伤之后,就直接将药油抹在上面。
伤口没有破皮,药油也不刺激,除了手指拂过带来一阵阵的刺痛,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只是空气中绵腻沉闷的味道渐渐扩散,驱赶着屋子里熟悉的陈木气息。
成夏透过橱柜正对面的厨房门,凝望着开在餐桌边的窗户,王昊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不停回放。他垂下眼睫,默默地想,王昊是对的。
如果可以,他不想养着王昊。
他曾反复想过,如果没有王昊,他可以把自己存款慢慢用到高中,听说九中就已经有了奖学金制度,他可以再努力一点去争夺那些奖学金,也可以在周末寒暑假一点点地做兼职,存不少钱。等过几年他十六岁,可以请教明哥,去申请修改出生日期,然后办身份证,在拥有成年人身份以后,他可以做的工作就能拓宽很多很多,一点点磨着,总可以让自己读完高中,甚至上大学。
王昊和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亲密的父子关系,甚至连有些同屋的房客关系都比他们好一些,别说王昊没有尽过抚养义务了,就说他自己,作为未成年人,本来也就没有赡养父母的义乌……
然而一切都只是如果,如果他不养着王昊的话,难道真的要把他扔在医院自生自灭吗?
成夏叹了口气,随意洗漱一番,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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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成夏就苦哈哈地趴在桌上补暑假作业了。
因为今天早晨他习惯性去撕日历的时候才发现这已经是三十号了,明天下午就要报道,而他的作业从军训那天起就没、有、再、动、过、了。
幸好昨天正好把打工的周薪收了,今天也没工作了。
一上午都沉浸在学习的海洋,到中午成夏就随便煮了饭,配上刚开包的榨菜啃了起来。
他想起前几天医生说的这几天要特别注意病人伤口的发炎的问题,还是决定收拾东西,下午去医院赶作业,而且医院离学校很近,明天报道也能方便一点。
于是他吃完饭,就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午两点那么毒的时候坐车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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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医院病房里的深蓝色窗帘被拉上,挡住了窗外灼人眼球的阳光,让整个房间都晕染着暗沉的色调,空气在空调的调控下显得有些阴冷,病人大多在午睡,看护的护士家人也各自休息去了,显得笔尖接触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成夏昨天说的“把他留在医院”的话吓着了,王昊自昨晚成夏的爆发之后就安静了下来,虽然开口闭口都是冲的,但终于恢复了平常在家里轻易懒得开口的模样。
成夏翻过一页作业纸,甩了甩手,他握了一上午的笔,手指关节和肩胛间都酸痛得不行,一上午拿着草稿纸不停地计算公式,也让脑子昏涨得要命。他算了算还剩下的作业,决定转换一下思维,先背会儿单词再把剩下的一篇作文赶完。
才走出门外,成夏就碰上了医生。
医生正是来和他说王昊的事情的。王昊伤口拆线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照他的情况,最好要在两个月内考虑适配假肢。
医生很忙,跟他说完就离开了,成夏却没心思背书了,向医生借了办公室的电脑查了查假肢装配的事,然后回到病房跟王昊鸡同鸭讲了好半天,最后想起作业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成夏看着还摊在桌上的好几本作业:“……”
怎么办好怀疑我在报到的时候根本写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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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三点,成夏准时出现在了九中,看着地图板找到了二班的位置。由于没有安排过座位,大家都是随便坐的,成夏也自己找了个角落补作业。
是的,他的作业果然没有写完,中午还剩下好几页的数学题,于是他只好想了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先把大题给做了,然后把选择题填空题留到学校做,如果时间来不及,就随便填几个ABCD或者1234上去,先把老师混过去再说。
担任他们班班主任的人就是带他们军训的李雅,她来班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所有人排队,按身高分配位置,而且和小学一男一女搭配一桌的风格不同,现在全是同性同桌。
成夏旁边的是杨帆,前面是邱旭一,很幸运地都分到了熟人。
他看着同样在疯狂补作业,还抽空向自己抛了一个理解眼神的杨帆,发现就是一点不太好,作为第三排的学生,这补作业要承担的压力也太大了……
幸好他剩下的不多了,终于在发完新书老师检查之前完成了全部。
老师检查的就是学生有没有写完,并不收上去,而是在检查完之后又发了答案下去,让学生们在一周的时间内自己对答案,对完再上交。
于是还没有上课,学生们就有了一项作业。
第二天,书香袅袅的校园被暖阳笼罩,老师说着“请同学们翻开第一页……”,纸页清脆的簌簌的翻折声伴着清晨尚凉的风打开了新学期的篇章。
才升上初中的孩子们脸上还有着新学期开始的小兴奋,个个精力充沛活力焕发,好像都是面向光明又未经风雨的向日葵,直挺着脆生生地绽放出一整片明丽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