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演员不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叶桦问完也觉得这是句废话。

可谁曾想，这话刚一问出口，王旭面部就抽搐了一下，脸色黑了几分，：“妈的，这个混蛋压根就没把心思用在演戏上。他要是能有这个陆涛一半的认真，他能红透半边天，卢鹏三十年才混个影帝，这条老狗要是用了心，那个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大概也觉得在年轻人面前批评个尸骨未寒的人有些不好，王旭强压着怒意，继续解释：“导演们基本喜欢叫他‘抢戏王’，不是说这人有多惹眼，只是剪辑的时候，他的各个角度都表现地太好，不知不觉就会把他的戏份多放点儿上去。后来，老了，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机会从配角演到主角，那么大岁数的主角，上哪儿找去！”

“可惜了，人的际遇真是说不上，洛鑫这人没什么自觉，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所在，更说不上珍惜这些。你说，他怎么就不想想，那么明星过气之后销声匿迹，为什么他能接到那么多戏？为什么他演了一辈子配角，生活却并不拮据？这人就是傻X，浪费了一身天赋。我看着陆涛就很好，心摊在演戏上，天赋也不输他。这老东西，就在天上看着一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用他曾经拥有的东西，走向成功。”

王旭说完，眼眶都是发红的，“其实，这场景里那个老谋士就该是他的角色，只不过，不能有了，新来的演员才演了一场，我就已经不抱希望了。妈的！”

看这王旭这幅样子，谢冬就清楚了，这个叫洛鑫的老演员应该是王旭的朋友。十句话里王旭虽然有九句是骂人，可分明就是恨其不争。

谢冬又盯了屏幕几眼，对王旭说：“王导，你也没必要再伤心。老谋士没有了，不是来了一个年轻的吗？也许是洛鑫在天有灵，想看看这样一个和他相似的年轻人能走到什么程度。”

不得不说，谢冬，你意外的离真相很近了。

“洛鑫这人，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他上没老，下没小的，葬礼都是公司帮着办的。我们有几个和他合作过的导演也去了，说是他朋友，其实也不算。就是看上这人有才华，就是恨这人，不知道珍惜挥霍人生。他生前就看着他干着急，人死了，又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我们有时候都是羡慕他呢，如果在导演方面，也是这么有天赋，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

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拥有很多，却不知努力，白白浪费资源让别人着急。可现在同样一个天才，还很努力，就让人忍不住抱着期待了。

王旭平静了一下心情，看着谢冬：“小谢啊，陆涛这个人，很有才，他要是成功，绝不会只红一时，你要是有机会，捧捧他，肯定能值回票价的。

谢冬连声答应下来，王旭这个人出了名的正直，人也不好色，但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很少见他喜欢什么人，更不见他捧过什么人，可他今天的表现，分明是不仅自己要捧陆涛，还要让别人也捧。陆涛究竟哪里来的运气，让这么多人都看好他。

谢冬从来不追星，他家旗下就有一家娱乐公司，从小，明星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神秘感。身处他的位置，娱乐圈中的龌龊他甚至比很多圈中的人都清楚。但此刻，他觉得他见证了一个天才，甚至于把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四岁的小演员定为偶像。

…………

当然，背后说别人，当事人自然是不清楚的。陆涛就不知道在某个剧组的角落里，自己被骂了无数遍，又被夸了无数遍。他现在，刚听到一个噩耗。

站在陆涛面前的霍晓东刚才略显兴奋地告诉他，影帝卢鹏要客串残月天中的角色，让陆涛好好跟着他学习。

不知所措，无限慌乱三秒钟，陆涛突然笑开了。

呵呵，像影帝学习？开玩笑的吧？卢鹏肚子里的肠子拐几道弯他都清楚！演技确实可以，但那是花三十年功夫练出来，是想学就能学出来的？再说，那家伙慢热，虽然也能入戏，但花的功夫实在太多，演之前一定要找人对戏才能进入状态。还有那个地位，更逗了，没有铭初的老板捧着，他能当影帝？圈子里虽然很多人不争气，但演技到他那份上的又不止他一个。

霍晓东见他笑得欢快，以为他是真心有些喜欢这个影帝的，当下一拍胸膛：“没事儿，卢老师虽然是影帝，我也没接触过，但他的新经纪人周文我是认识的。到了开演那天，我一定帮你争取一个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

陆涛简直就要凌乱了，还近距离接触？接触了三十年，以前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韵味的脸，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恶心。心里怎么的不愿意，也不好驳了霍晓东面子。当即保持微笑：“谢谢你啊，霍哥。”

霍晓东满意的走了，留下了整个脸都拉下来的陆涛。

再怎么不愿意，这次都得见，如今也没什么地位，不可能为了避他不去剧组。自打重生以来，也不是没想过两个人会见面，但想象的场景都是自己功成名就之后，让那时已经苍老的卢鹏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影帝新人。从没想过，就在出车祸还没过多长时间，自己甚至还没有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的时候碰到他。

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又要怎么努力才能不将那句为什么质问出口？还有，控制不住一拳报废他的冲动怎么忍？

一切都没有答案。

………………

再怎么躲也躲不掉，接下来是肃王攻占城门的戏码，这还是战争伊始，萧卓其实也没开始他的戏份，现在只是一个跟着门客打酱油的身份。

这几场实在没什么难度，甚至都不用在意走位。

但是之前霍晓东就告诉他，今天的戏份结束之后，必须要呆在剧组，看别人拍戏也好，实在不行睡觉都可以，必须要跟卢大影帝打过照面才能回去。

行吧，还能有什么意见，来见他老脸一次，恶心自己一回，就算是报答霍晓东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了。

陆涛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想得很通透，大家都喊着卢老师，一拥而上，他就随大流的跟了过去。

直到见到那张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心脏的跳动猛地升了上去，呼吸也变得格外急促，有一瞬，他甚至怀疑这幅身体是得了心脏病和哮喘病的。

“工作还没结束呢，各位继续拍戏吧！”

卢鹏笑得和和气，在外面他总是这幅表情，仿佛没有什么能惹他生气似的。

麻蛋！

声音加上那张脸，陆涛心理上的不适已经转移到生理上了，恶心地想吐。人模狗样的，谁能看出来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人群挤了挤，之后甚至连眼神都欠奉，别人眼里的卢老师，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自觉表现不差，人群散了之后，陆涛也赶紧坐回原位继续翻他的剧本。

边上有人坐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不屑表现的这么明显，是觉得别人看不出来？”

陆涛咦了一声，才把眼睛从书上拔起来，这不是那个剧务谢冬吗，赶忙脸上糊上了笑容：“冬哥。”

谢冬地瞅了他两眼，“再装，你脸上都快写上装这个字了。拍戏的时候不是挺能演吗？你倒是再演一演啊，对方好歹是影帝，不注意到你就罢了，要是注意到你心里肯定不舒服。”

陆涛皮笑肉不笑，他能忍着不出手不开骂都觉得自己是忍者神龟了，带入了太多个人感情，他还能演个毛线戏。

谢冬无奈，看样子，这小子莫名其妙地非常讨厌影帝，已经到了演都演不下去的境地：“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去，王导一会儿指不定要叫你见他。”

见陆涛换上一副疑惑的表情，就多嘴接了句：“王导很看好你，为了让你不捅娄子，我看你还是离影帝老师远点儿，就去卫生间吧。一会他问起来，我就说你闹肚子。”

陆涛长舒一口气，道了声谢，赶紧走了。这种时候，人都巴巴地跑去和卢鹏混脸熟了，速度去卫生间呆着才是正经。

看着陆涛一溜烟跑走，好像后面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似的匆忙，谢冬无奈的摇摇头。要捧他，王旭和自己的路要难走了，这人大的毛病没有，演绎方面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惜了，人际这块儿。倒不是说他难相处，只是太内敛，见着谁都笑得温和，可别人不迈步，他永远都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在这个圈子里，能勾肩搭背和大家一起愉快的玩耍才是相处之道，像他这样点头之交，屁都算不上。

其实去卫生间猫着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大热的天，再怎么放熏香那味道还是够冲。陆涛可怜兮兮地蹲坑中，却没想到在这么狗血的频发地带，他又听到了那个已经听了三十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