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叛逃

牢狱中看不见窗外的阳光，海林靠在墙根，从阴暗与刺痛中醒来。

“这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那里肿起一个巨大的包。

向四周观察片刻，海林很快认出了这就是海底城市内新建设的惩戒性看守所，用于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刚想到这里，海林的大腿就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一只粘滑的虫子正贴在那里，啃食她的血肉。

“这是，海星虫？！”

生命进化失败的产物之一，尽管平起努力地调整海底妖族进化的大方向，依然有部分物种没有诞生灵智，成为了特殊些的弱小生物，海星虫就是其中之一，这种从海星进化而来的虫类，拥有和海星一样的生命力与进食方式，并且极难杀死。

海林赶忙续起一道法术，“驱逐！”

法术的光芒瞬间杀死了这只虫子，但同时也照亮了室内的景象。

前方是不见尽头的通道，不知名的黏液顺着天花板向下滴落，而就在海林的脚下，海林的身边，无数只密密麻麻的海星虫正蠕动着爬来。

数量实在太多，只是依靠肉眼很难数清，从脚边直到远方，更多粘滑又恶心的虫子正顺着光芒爬来。它们拥有畸形的多边形身材，身下是密密麻麻的触手，而身上则是硬质的白色牙齿，混杂着黑与红的血肉，那是它们翻滚出来的内脏。

海林恶心地“呃”了一声，抽身再退。

“海星虫被光芒吸引过来了？不，不止是光芒，还有法力波动。这种虫子的主要食物并不是血肉，而是法力与灵气，只要我继续运转法术，它们就会持续地被吸引过来，该死，数量太多了，法力耗尽前根本无法杀光。”

如果不运转法力，身边的虫子就会自发地啃食她的肉体，海星虫不会彻底杀死宿主，当再生与啃食到达某种平衡的时候，它们就会寄生在上面，慢慢用餐。被寄生者如果没有获救，往往会在数十天后才痛苦地死亡。

但是如果运转法力，汹涌而来的海星虫就会将海林生吞活剥。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海林已经完全贴在了墙边，只能用手强行撕下爬到她身上的虫子，每次往往都会带下一片血液，这让她痛苦不堪。

“不行，海林，仔细想想，思考起来！”

用于惩罚的看守所措施，往往不会让犯人有过高的死亡风险，平起曾经说过，他并不是一个暴君，惩罚设施只会起到惩罚的效果，过程虽然极其痛苦，但绝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但这里的情况很明显和描述的相反！

海林记得，这个房间的关押措施一般都在三天起步，三天的时间完全足够这些虫子把她咬死了！

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通道，答案会在那里吗？

未知的通路往往意味着更大的机遇与风险，或许安全的地点就在前方，而所谓的惩罚措施就是这么一条荆棘之路。

海林颤抖着迈出一步，又突然缩了回来。

不对，还是不对！

“这是一道…谜题，如果这种环境真的无法让我死亡，那就代表一定有活着的答案在附近！”

“白龙纵水诀！”

海林操纵海水形成千千万万道暗流，眨眼间将身边的无数海星虫击飞出去，也就在这一刻，远处的更多海星虫同时涌来。

当法术光芒照亮室内的一刹那，海林找到了出路。

海星虫几乎将整片地板全部占满，可当所有区域都被黑暗涂满时，白色就会尤其亮眼，海林一下就找到了海星虫避开的位置，纵身一跃。

“毒蛇盘踞的地方，一定有解毒草在附近——哈，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海林猛地一跃，跳到了身边的正门把手上。

大门并没有因此打开，但正门的附近瞧不见海星虫的踪影，只有腐蚀性的黏液流淌在地上。海林双脚踩在小小的门把手上，将体重完全压在一点，像是盘踞起来的蝙蝠，蹲伏在半空。

海林低头观察大门，在一处暗槽中找到一块白色的石头。

“驱妖石吗，怪不得那些海星虫都不愿意来到这里，大概也是为了防止海星虫把这个有魔力锁的大门也侵蚀掉而放置的吧。”海林谨慎地想要伸手触摸，还没靠近，指尖就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也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虽然驱逐海星虫很有用，但驱逐我也很有用啊。驱妖石可不分对象，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也是剧毒的。”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是待在这里被驱妖石生生驱死，还是出去被海星虫咬死？

海林微微抬头，而后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地上的海星虫牵引过来一只，啪地翻面，让它的牙齿向上，而触手向下。

滑腻的温热鞭毛在手心蠕动，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海林忍耐着，将海星虫放在了驱妖石上，滋滋地响声犹如油炸的海鲜。

海星虫咬住了驱妖石，驱妖石驱散着海星虫，但双方的威胁都暂时降低了。被隔开的驱妖石不会对海林有过于强烈的伤害，同时又能够让其他脚下的海星虫不会爬上来。

第100章 叛逃

“海星虫被驱逐完毕大概要30秒，我会因为驱妖石的力量而受伤的时间…也大概是30秒，一切都计算好了吗？”

海林下定决心，法力鼓胀，猛地一踩大门，向远处通道爆冲而去。

滴答，滴答。

黏液滴落，血液溶解，不知在黑暗中漫步了多久，海林忽地察觉到眼前一亮，一座透明玻璃制作成的小房间呈现在她的面前。

“就是这里了！”

海林反手将驱妖石扔出去，手心已经是一片灼痛，她跃入房间，一头撞了进去。

咣当！

“啊！”

“哎呀！”

一个青年捂着脑袋坐在地上，海林则抱着头滚到一边。

这下好了，头上又多了一个包。

青年抱怨道：“你这么急干什么啊，哎呀，没考虑到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海林爬起来，“我太着急了，再过一会儿，我的手就要被驱妖石废掉了，你没事吧？”

“没事。”

青年摇摇头，看了过来。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欢迎，新成员，你叫什么名字，是犯什么事情进来的？”

“我叫海林，我…不小心打翻了实验室的东西，让一个实验样本跑出来了。城市因为我受到了损害，还险些有人伤亡，父王给了我一棍，就把我扔过来了。”海林老实答道，“你呢？”

青年想了想，“我叫平…天，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我是因为擅自出逃而被关进来的。”

平天温和地笑着。

平天就是平起，他再次便了相貌，化了假名，想要好好地敲打一下这个小家伙。

既然她认为只有实践才能带来知识，那就好好地让她上一回实践课吧。

听到平天被打进来的原因，海林的脸上果不其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擅自出逃？是出去玩吗，为什么出去玩也要被关进来，我经常出去玩啊，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被关进来过。”

“不一样，你是出去玩，你玩完了还会回来。”

平天稍作沉默，“我是出逃，我出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海林立刻变得很激动，“为什么！这里不是很好吗？”

平天摇摇头，“一点都不好，你是生来就更加高等的海仙，自然不会明白。我是底层的海仙，创造一切的父王教授我们的时间，只有半天，他只让我们学习如何操纵机械，或者如何战斗，便让我们去劳作了，他不会教授我们这些以外的知识，他只允许我们做工。”

“做工，不是也可以吗？”

“你是指每天只能吃限额限量的食物，还是指困难到极点的工作环境，亦或者死后变成泡沫，一瞬间就消失，连清理都不用清理的廉价身体？你是高等海仙，你应该学过吧！我们的这些底层海仙的任务就是工作，然后死亡！你不觉得这很残酷吗！”

平天怒吼着，海林的声音也因此小了些。

“抱歉。”她低声说着，“我，我没有认真听课，只学完了一点东西就出来了，我不知道这些，可以和我多讲讲吗？”

平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真让人生气。”

“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不知怎地，海林觉得自己在这位青年的身边，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认错。

平天却摇摇头，“我说的不是学习这件事，想不想学是你的自由，我指的是——你能够选择成为一个孩子，这真让我生气，又嫉妒。这是个奢侈的事情，我们海仙是被大幅强化了记忆力与学习能力的新海底种族，在那位大人的计划中，我们没有童年，我们从诞生开始就要能够劳作，我们诞生的第二天就要能够熟练地劳作。”

“你知道吗？在海面上，那陆地上，有天然进化出来的生命，和我们一样有智慧和法力，叫做人类。他们是有童年的，有足足二十年呢！在完全成年之前，他们都能做个孩子，玩耍也好，任性也好，什么事都可以做。”

听到这里，海林配合地“哇”了一声。

事实上，她很早就见过人类了。

作为天然等级最高的海仙，平起曾经多次带着她直接去面见一些外交人员，以获得人类世界对这里的认知与帮助。

在海林看来，人类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丑，有点老，他们全天受到紫外线的污染，皮肤远不如海底生物滑腻，粗糙、干裂，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是，做个孩子？

海林知道孩子是什么，每当平起带她出去，平起在和别人谈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和小孩子玩。

所以，她现在也是个孩子吗？

“你明白了么。”平天问道：“所以说你是多么幸福啊，甚至就连打翻了实验样本都只是来这里关几天禁闭而已，要知道，那东西可是特级保密的东西，就连我也只知道一点。”

海林追问：“那是什么？”

那个怪物的强大让海林至今记忆犹新，她天生就会大量的法术，就算是不修炼，也比普通的战斗海仙强大一截，可面对那个怪物却毫无还手之力。

新武器？新装备？

都不是，只见平天的脸上露出痛苦又恶心的神情，几次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忍心说出来，最后赌气般地背过身，“算了，你还是继续当你的孩子吧。”

“你说啊！！”海林顿时急了。

平天回头看着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那就是海仙，或者说，曾经的海仙。是妖族培育失败后的异变产物。通常来说，这种生命是自然存在的，对它们的研究与解析也是好事。但是…我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位大人在做的是生物实验，而这里，是一个试验场？”

困惑击晕了海林的大脑，她想要反驳，却没有证据。

说来，她的朋友也曾这么和她透露过。

“可是，就算是试验场也没有关系吧，我们还活着，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幸运吗？”平天悲凉地反问，“幸运吗？”

海林也犹豫了，“不幸运吗？”

“就在现在。”平天指了指地面，“还有数以千计的海仙在辛苦劳作，还有数十个海仙饿着肚子，每天有许多海仙死亡，他们所遭受的痛苦，远比这个小小的看守所要残酷的多。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逃跑吗？我告诉你，不止是我要逃跑，我们都要跑出去！除了我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海仙，想要出去，到外面去！”

海林更加急躁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出去还能活着，在这里就只有死亡。”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转过头，隔着一道又一道的玻璃窗，海林嘴巴微张，神情也变得呆滞。

这里不止有一间小房间，而是许许多多的，宛如牢房般的房间，被透明玻璃隔开。在这些白色房间的地板上，许多海仙都在刚刚隐藏了起来，而此刻当他们出现时，数量足足有数十上百个。

海林向那道苍老的声音望去，那是一个老人。

按理说，整个族群都刚刚才诞生几天的海仙，是不应该有老人的，可这个海仙的面容就像是被烧尽了一样，一片灼烧样的伤口从他的胸口往外蔓延一直到全身，将内外都烧得腐烂丑陋。

“我们要逃出去，去人类的世界，那里有更好的生活，我们可以在那里获得更好，而不是被关在这个试验场里，劳作到死。在我们行动完全之前，希望你不要泄密，高等海仙。”

这些被关押在这里的海仙们早就串通完毕，在这些人看来，整个牢狱内没有一个狱卒，他们可以安心计划逃跑的事情。

海林看着他们，“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不喜欢这里的话，为什么不能改变这里呢？我们可以把这里变得更好啊，这是我们亲手建设的城市，它就是在一天天变得更加辉煌不是吗？”

海仙老人长叹一声，“这的确是我们创造的世界，但它的辉煌与我们无关。算了，你就待在这里吧，等你三天后出去，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平天，我们走吧！”

平天轻笑着打开了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海林的呼喊，“我和你们一起去！如果被发现的话，我就和父王说，是我带你们出来玩的，这样就不会受到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