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听他们谈话的杨无错微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张天师的目光在已然带上了戒备。他的武魂他最清楚，似青娘那种修为通天之人都只能以损耗阳寿为代价为他保持最后一丝魂魄不灭，这半吊子江湖术士哪里来得勇气敢夸下海口？

除非……

“如此……”杨无错思量未必，杨业已然做出了决定：“天师的三个条件老夫答应，请天师施手，救错儿脱离苦海。”

“这是自然。”

“爷爷……”张天师眼里闪过一道奸诈，莫名的危机感杨无错心尖猛然一跳，本能的开口想要拒绝。

“错儿，地位，爱人，丹药，哪里能够比你重要？”杨业显然误会了杨无错的意思，以为是杨无错认为付出的代价过于庞大，伸手抚摸着杨无错的脑袋，杨业双眼当中满是期冀：“苍生界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今日在爷爷手里失去的东西，错儿他日一定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夺回来，是不是？”

杨无错嘴唇动了动，杨业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三下。在那么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杨业为什么会答应张布衣，也使得杨无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吞回了肚子。

此时的杨无错虽记忆受损是没错，但曾经的他既然能名震青阳，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爷爷之所以答应张天师，一心救自己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爷爷似乎是不敢开罪张天师，或者说，不敢跟杨万里这一脉撕破脸皮！

难道……迷惘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明悟，四年的时间，爷爷在将军府的话语权已经被削弱至此？

“爷爷，我懂。”再回人世，记不起许多事情，可也忘不了杨业数年的养育之恩，杨无错轻点了点头，回到床上盘膝坐下，微点了点头：“开始吧。”

“喏，这小子倒还识趣。”张天师阴阴一笑，贴身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纸上用血色的墨汁绘制着错综复杂的符文，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自符文上透射而出：“老将军，二公子，你们也别觉得本天师占了便宜。”

张天师轻摩挲着符文，叹气道：“本天师中年得道，仙缘散去之日恩师给了三张保命符文，一张被本天师炼化形成本命符文，一张救了长公子的父亲，这最后一张……”

“天师的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张布衣脸上流露的肉痛之色不像作假，杨业抱拳再谢，就连一旁的杨逸脸色也是颇有好转。

“算了，本天师终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张天师喟然长叹。

杨业哪里知道，这张所谓的保命符文其实是要命来的！张天师之所以肉痛，是因为他这张杀手锏准备留在性命危急的时候再用，现在用在一个几乎是废人的杨无错身上，他又哪里能够舍得？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已经跟杨万里达成了交易，张天师也只好忍痛割爱。杨逸亲自驱散闲杂人等，张天师缓步来到杨无错的跟前，咧嘴露出大黄牙：“小子，算你运气好……哼哼，符文入魂的时候会有一点痛……”

杨无错目光呆滞的看着那

血色符文，真正说起符修之术，这苍生界恐怕能够超越青娘的人并不多，他的脑海里也模糊存有许多符文绘制的方法，可偏偏这张符文让他有些陌生。

难道……这张符文真的能让他的武魂获得重生？

“小子，来了。”张天师根本不知道杨无错怎么想，背对着杨业等人对杨无错嘿嘿冷笑，左手捏了一个法印，右手的符文上徒然爆发出一团血光，在杨无错尚未看清之际，那张符文好像活泛过来，咆哮着冲向了杨无错的眉心。

符文透过眉心冲入识海的刹那，杨逸双目圆突，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血色符文好像奔腾咆哮的野兽，又好像决堤的洪水，在识海内幻化成一把血刀，夹杂着毁天灭地之势，瞬间便将他那脆弱的武魂斩杀的七零八落！

崩魂符！

武魂溃散！

识海一片空白之际，杨逸心头忽然浮现了这三个字！崩魂符，顾名思义就是以符文的力量直接攻击修者的魂魄，抹除修者所有的记忆，将人变成行尸走肉！青娘曾说过，崩魂符一般和驭灵符联合使用，前者彻底杀死修者，后者是将天师的一缕魂魄注入修者识海，使修者变成天师的灵尸！

杨无错陷入了巨大的绝望，青娘四年来的努力就在这一刻要烟消云散，沸腾的怒意咆哮怒吼！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是个废人，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青娘说的没错，无论杀多少人都用不着后悔，因为这些人的确是死有余辜！

继承了青娘高深符文之术的杨无错很快便明白了张天师的用意，也弄清楚了他肚子里的算盘，可此刻的杨无错武魂全散，身子轻飘飘的如同鬼魅，无法呼喊，无法反抗，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

“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

“汝既毕是往愿，累劫重誓，广度罪辈，吾复何虑……”

就在杨无错万念俱灰，百念俱灭之际，浑浑噩噩中修炼了四年、早已刻入骨髓的青囊转生之术悄然运转，蛰伏识海的青囊符文好像自沉睡中苏醒，在他武魂即将全部消散的刹那，黑色的青囊符文爆裂而开，幻化成无数密密麻麻的触手，精准而迅速的将武魂碎片一块块攫住，重新聚合在一起。

“这是……”已快失去意识的杨无错重新清醒，下意识的凝神内视，却见青囊符文好像有了灵性，便好像蜜蜂筑巢，一点点，一块块快速的凝聚着他的武魂。当武魂头颅完成的刹那，一股久违了的灵觉慢慢涌现，以前许多记不得的事情渐渐清晰，最后形成了完整的脉络！

杨无错的武魂头颅徒然睁开双眼，一抹戾气自眼中激射而出，杨无错激动的几乎想要跳起来！

不破不立！

再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杨无错隐约明白为何青娘的符文之术会有缺陷！一直以来，青娘想尽了各种办法目的是为了保证杨无错的那最后一缕残魂不灭，在残魂的基础上进行修补。

正是因为青娘太在意杨无错的生死，所以忽略了一个常识，世事无绝对，不同的魂魄就是不同，无论青囊转生之术有多霸道，但始终无法做到完美融合！就好像丹药，无论丹师有多逆天，总不可能剔除全部杂质！

可现在不同！

杨无错的武魂被崩魂符击溃，那残存的武魂便融入到了他识海当中的亿万魂灵当中，这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就好像两个泥人，全部打碎重新塑造，方才能形成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之效！

“青娘啊……”杨无错的眼眶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如果你能早一点打破错儿的武魂，你就不会惨死……青娘啊……青娘！杨无错几乎失声痛哭，跟这勾心斗角的杨家比起来，青娘才是他的亲人！

“天师……错儿怎么了？”一旁紧张注视的杨业看到了杨无错眼角的清泪，声音里充满紧张的问道。

“符文进入识海之后的正常反应，别急。”张天师呵呵一笑，在他看来，是杨无错在武魂破灭之际洞悉了自己意图故而哭鼻子罢了：“老将军，看来这小子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也罢，我便再浪费一张灵符……这笔买卖亏大了……”

张天师从身上解开背负的黄纸，右手轻轻一动，一支青色的毛笔飞入手里，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矗立的笔毛饱蘸浓血泛起幽幽光华。张天师全神贯注，手腕用力，一个周身被符文缠绕的小人飞快的跃然纸上。

“果然是驭灵符……”眼睛虽未睁开，但恢复灵觉的杨无错却清晰的感受到张天师所绘制的符文。跟他料想的一般无二，崩碎了自己的武魂，再注入一张驭灵符，以后的杨无错就失去自主意识，全凭他张布衣操纵！

“老将军放心，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儿。”绘制驭灵符对一个二纹天师徒毕竟有些负担，张天师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黄纸，颤抖的点在了杨无错的眉心：“符，入！”

“嗡！”

随着张天师声音落下，杨无错的眉心发出嗡嗡震荡，那血色小人好像具有了生命，如投胎一般钻入了杨无错的眉心。

“哼！”

血色小人进入识海，杨无错那刚刚凝成的武魂头颅似发出一声闷哼，还不等血色小人站稳，黑色符文无驱自动，先是在杨逸眉心形成一张大网，随后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将那血色小人紧紧包裹。

符文毕竟具有灵性，被困之后，那血色小人奋力挣扎，但它无非是一个二纹天师者所绘制，又如何能够挣脱青囊符文的封锁？几番尝试无效之后，似感受到了即将灰飞烟灭的厄运，那血色小人颤抖双膝跪下，对着武魂叩头不止。

“符文有灵……”武魂目光微扫，见血色小人颤抖不止，杨无错心里喃喃自语。

“咦？”就在杨无错沉吟之际，耳畔传来张天师的轻咦。

从深思中回过神，杨无错暗中冷笑，驭灵符进入了自己的识海，外面的张天师连续尝试了三次想要跟血灵建立联系，可都被青囊符文阻断，他这是着急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