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居士，你已知我的来历。”金刚不坏佛目光平静的看着杨无错，轻声问道。

“尊者……错儿深受重恩，万死不足报一。”杨无错重重叩头，声发肺腑。

“一饮一啄，俱是天定，先有般若心经，后得金刚妙法，杨居士便是与我佛有缘。”金刚不坏佛点点头，杨无错虽是先天封魔体，但观其人知其性，佛修更有“人与獦獠”（注）佛性并无差别之说，因此他对杨无错并无任何偏见。

“巨魔鼠族正吞噬接引根基，再有盏茶时间，封魔之印便要破解，这金光之境何去何从，便看杨居士如何选择。”金刚不坏佛停顿了片刻，杨无错这才知道，原来流沙之境原本不是流沙，而是金光。

“错儿但凭尊者吩咐。”杨无错叩头回应。

金刚不坏佛摇摇头， 指了指杨无错身旁的黑衫书生和佛修功法，又指了指自己的左右眼，开口道：“你一半佛性，一半魔性，我亦是如此，此情此景，佛性魔性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我需时刻警惕压制魔性，并无选择的机会，但你有符文护魂，便有选择的权力。”

“若选魔性，你的血脉之力将与我的心魔融合，封印佛修之法；若选佛性，佛修之法将与我舍利融合，封印魔血滋生。”金刚不坏佛并没有任何强迫杨无错的意思，说完之后便住嘴不言，目光平和的看着杨无错，似等待接受命运审判。

“小子，这个选择不仅关乎到你一人，你最好想想清楚！”金刚不坏佛宽容大度，可不代表青鸟会保持沉默，幻化出来的绝色美女脸上带着无边的恨意，无论他怎么选，金刚不坏佛都会进入涅槃，重生之日遥遥无期。

“尊者，佛性，魔性，佛修，魔修，真的……重要吗？”杨无错沉默了半晌，抬头看着金刚不坏佛，问道。

“人分南北，佛性并无差别。人与猛兽形虽不同，佛性亦无差别。我佛慈悲，众生佛性，本就平等。”金刚不坏佛双掌合十，寥寥几句便将众生平等的真正含义解释清楚。所谓平等，并非指的是身份，地位，而是这些外在背后的佛性。

杨无错本就有如是禅师开示，此番金刚不坏佛稍微点拨，他便觉得自己心神豁然开朗，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淡淡的道：“我虽身负魔族血脉，但于界面当中未曾妄杀一人，我不是魔，可必会被认定是魔；我庶出大哥杨万里，以武修之身屠戮无辜百姓，于幽暗雨林练就祭灵邪术，他已入魔，可必不被认定是魔。”

嘴角上的笑容逐步放大，杨无错反问：“众生既等，那又何必有圣邪之分？既无须圣邪之分，又何须选择？尊者，恕错儿斗胆，佛性，魔性，不过人心人性！”

“嗡！”

杨无错此言一出，金光不坏佛面带祥和笑容，金色摩尼身发出一声轻颤，右眼当中金光闪闪，左眼当中乌光缭绕，两个眼孔形成两道漩涡，杨无错的佛修功法与黑色精血好似受到了牵引，俱都颤栗不止，须臾间，便看到金刚不坏佛那眼眶中的漩涡，朝着杨无错涌去！

“尊者！”杨无错呆呆傻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兽神青鸟当即便跪在地上，声音里已带上颤音。金刚不坏佛分明是燃烧了最后一丝佛力，将心魔死死压制后，传承给杨无错！换一个通俗的说法，金刚不坏佛终其一生进行了自我封印，非佛非魔，如何取舍或许是他一生都没能完成的意志，此时全部交给了杨无错，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金刚不坏佛的佛性与魔性分别与杨无错的功法与黑色精血相互融合，金光更圣，黑光更乌，实力暴涨后，正邪功法似乎都认为自己有了吞噬对方的力量，以杨无错为中心飞速旋转，摇曳的光芒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半黑、半金的法轮。

“嗡！”

黑金两色光芒纠缠不休，杨无错便觉得身体被两股疯狂的力量拉扯，一半如火，一半如冰，令他痛不欲生。就在这时，盘踞在杨无错肉身上的青囊符文忽然不催自动，化成有如小手指粗细的一道细线，生生插-入黑金圆轮当中。

这场面极为诡异，并一种比喻的说法是黑光与金焰争斗不休，青囊符文却充当了和事老，让他们放弃吞噬，和谐共生。插足两色光芒争斗之后，青囊符文笔直的细线开始圆润的扭曲，最终将两色光芒分开，形成了一个太极图案！

太极图案刚刚形成，太黄天境便发出剧烈的震颤，时空法则被彻底撕开，与流沙之境浩瀚相连，天空中的月华之力朝着太极图案狂涌而去，整个接引之地都刮起了漫天的狂风，太极图案光芒慑天，居中的杨无错身上爆发出万丈神光！

尚战斗的幽暗雨林、银月虎族以及黑虺战部都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个个登时目瞪口呆，脸上带着说不出的骇然之色！银月虎族最为纯粹，虽然兽神青鸟展现女人身，但感受到兽神气息后，李老帅、李少帅当场俯身，行跪拜大礼！

“尊者，你……”兽神青鸟却没空跟自己的信徒打招呼，眼看着金刚不坏佛的影像由浓转淡，她双膝跪下，有千言万语却已无法开口。

“小青啊，不恼不怨不怒不恨，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让圣洁的金光，普照流沙。”金刚不坏佛

带着最后一丝平和的微笑，对兽神青鸟简单的开示后，便双掌合十，嘴里发出金刚妙法的佛音梵唱，每一段，每一声，每一字，都具有惊动天地的力量。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注2）”

“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

“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

“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

“……”

“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

伴随着如黄钟大吕般的唱响，金光不坏佛的摩尼身悄然虚幻，最后化成了点点星芒，飘出杨无错的识海，飞出接引之塔，直接投射到一轮圆月当中。当星光踏入，那轮原本已经快要消散的月亮忽然由白转金，如同天外流火一般冲着杨无错砸落！

月亮砸落那是何等的景象，悬浮半空的接引之地传来了剧烈的晃动，天地间的灵气疯狂的朝着月亮上汇聚，那月亮飞速下落的同时也极具缩小，月华产生的能量如擎天玉柱般贯穿天地，待等到靠近杨无错时，便化成了比成人指甲盖稍微大一点的金色圆球，精准的射入了杨无错被毁的左眼！

这是金刚不坏佛留给杨无错的最后一道遗产，佛眼舍利！

“嗡！”

佛眼舍利入体，一股磅礴的生机疯狂运转，那舍利便好像张开嘴巴的猛兽，疯狂吸纳天地间的能量，修补着杨无错重伤的肉身！佛眼舍利卷动的是整个界面的灵气，那又是何等的威能！杨无错的肉身顷刻恢复，肆虐的灵气冲刷他的血肉经脉，化成真元，回流识海，短短盏茶时间，杨无错便大汗淋漓，通体舒泰！

当身体恢复，杨无错猛然清醒，左眼金光灿灿涌起一道漩涡，身前太极图上的金芒仿佛受到召唤，飞快的投射到左眼当中，青囊符文恢复原貌，包裹着融合了金刚不坏佛心魔的黑色精血，涌入杨无错的右眼！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一脉复，二脉修，三脉动，四脉凝，五脉破，六脉涌，七脉衍，八脉生！当第八条武脉开辟之际，一股磅礴的能量从他体内汹涌而出，辅以金刚摩尼身，那是近乎万斤的力量！

识海当中浮现出金刚不坏佛最终的音容，杨无错心念微动，青囊符文生生将黑色精血逼回自己的心窝，他便好像重生一般，浑身涌动的便都是佛修之力！感金刚不坏佛赠予的大机缘，大造化，杨无错深吸口气金色摩尼身绽放光芒，普照流沙！

佛眼舍利骤放大光明，天空的乌云被生生冲散，涌起万朵祥云，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交映生辉。杨无错整个人，整颗心，全部神都沐浴在法音之下，或许是因为接受了佛眼舍利的关系，也或许是怀着对佛修的感恩与敬畏，杨无错一时间心有所感，猛然张开嘴巴！

嘴已开，魂力涌，无形的魂力卷起天惊云动，那万朵祥云好像受到了召唤，飞快交错，重叠，千分之一个眨眼之后，电光流窜，天空中闪过一道粗壮的金色闪电，骤响大云雷音！

“轰！”

震耳欲聋的雷音传来，方圆百里，千里，万里，甚至整个流沙之境都弥漫着界面最强音！天空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杨无错所开大云雷音不仅拥有天崩地裂的气势，更是崩开时空法则的能量！

吼啸声传万里，宝清贤者看着少年睥睨天下的身影，长松的一口气，事情和她所料一致，杨无错因祸得福，收获了天大的机缘。放松下来的宝清贤者痴痴呆呆的看着天空祥云，缓缓的闭上眼睛，眉心飘荡出一股魂力射入祥云当中，佛修之力直灌魂体，天资聪颖的宝清贤者眼放光芒，素手拨弄瑶琴，便听“嗡”的一声，空间震颤，接引之地所有生灵灵魂震颤，豁然开悟！

“大智慧音。”从那杨无错大云雷音中得到指引，宝清贤者融佛法精要，创儒家强者之音！

当宝清贤者的琴声传来，杨无错低头一扫，碰巧看着宝清贤者遥遥看着他，杨无错嘴巴又开，大云雷音遍地焦雷，方寸成灰！宝清贤者淡然一笑，瑶琴上音符又起，大智慧音轻柔飘忽，滋生万物！

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双音缭绕，动于九霄！

恐怕的音波卷起无尽的能量，整个接引之地一片明亮，随着金光不坏佛的消逝，接引之塔四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一块块晶莹剔透的佛骨舍利破土而出，这便是封印心魔的关键。

杨无错和宝清贤者都看的清楚，佛骨舍利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经过数千年的风吹雨打，巨魔消耗，这些佛骨舍利早已没有了灵性，当全部佛骨漂浮空之后，光芒渐渐暗淡，最后忽然炸裂，化成粉末消散于空中。

就在这时，接引之塔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下，整个接引之地的建筑也是一座座崩塌，顷刻间便化成了一片茫茫的黄沙。对于这样的结果，杨无错并未觉得意外，这里之所以能有建筑存

在，其实都是因为金刚不坏佛，现在他已经往生，这里的一切自然不复存在。

接引之地化成流沙，兽战、修者俱都纷纷躲避，找寻落脚之地。这时候杨无错吼完最后一道大云雷音，佛眼舍利的光芒逐渐散去，他的身影从高空缓缓而落。他这头身子刚动，下方传来一声怒号，却是觉醒了穷奇血脉的李少帅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化成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杨无错脚下。

“主人。”当杨无错的脚掌踏在他的后背，李少帅微震双翅，悬浮于半空，意识里对杨无错简简单单的传递了两个字。

杨无错先是怔了怔，随后便微笑出声，当初刚到诅咒之地，李少帅曾在兽神面前发誓，将成为他的部从，并且建立了灵魂契约。可是李少帅嫌他修为低，始终也没有践行诺言，杨无错早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随着杨无错的不断崛起，尤其是一招圣阳枪法引动月华之力，将李少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帮助他觉醒了穷奇血脉，后者必然是诚心臣服。李少帅修为突破武师境，又具有飞行之力，这等部从去哪里才能够寻到？

站在李少帅的背上，杨无错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心中顿有万丈豪情。自踏入流沙之境，三次催动青囊敕令，损耗三十六年阳寿，数次九死一生，但走过这些坎坷之后，他杨无错终于问鼎强者之境！

仰头看着少年那孤傲的身影，绝世的英姿，王者天曜一干兽战纷纷起身，他们对杨无错的敬畏甚至已经超过了兽神，拍打着胸膛仰天怒吼。唯有小王八有点不太高兴：“该死了，头儿有了李少帅那个混账之后，以后就不会坐在我肩膀上了！”

“宝清，你看到了吗？那是我三弟，是我三弟！”经过连番大战，杨逸头盔早已不知道掉在了哪里，浑身上下沾满污血，整个人因兴奋有些手舞足蹈，指着天空中的杨无错，大声告诉每一个人。

与王者天曜、银月虎族这头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幽暗雨林和黑虺战部，方才大战中李少帅对他们进行了牵制，但他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仍具有一战之力。战部方面，虽有王者天曜的帮忙，但沙金武者的祭灵之术能压制兽战，并没有让银月虎族讨到什么便宜。

“黑虺，怎么办？”王太渊脚踏血轮来到黑虺身侧，看着杨无错头顶上那尚未闭合的空间裂缝，他咬牙哼道：“看样子，这小子得到了接引之地的传承，已成为了空间之主。”

“是哟，空间之主。”黑虺的声音里带着莫大的贪婪，当初他阴差阳错的来到流沙之境，困在这里这么久早就待的腻歪了，可始终没找到出去的路。此时空间之主就在对面，可偏偏自己之前把他重伤。

“我在问你怎么办！”黑虺的回答无关痛痒，王太渊哼了一声：“兽神也出现了……要么咱们就此臣服，从此听命于银月虎族，服从空间之主。”

“好主意。”黑虺点头。

“哼！”这个主意显然不是王太渊的本意，见黑虺犹豫不决，他眉头一挑，请将不如激将：“原本你黑虺大人是流沙之境的最强者，被一个外来的武者抢了风头，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刚刚抢了人家数万闪币，到时候估计你得十倍，百倍偿还！”

“不可能！”黑虺脸色一变，他可以投降，可以道歉，甚至叫杨无错“爷爷”都没问题，可一旦要付出闪币，这就等于是在割他的心肝，绝对不行，万万不行。

“不可能？”王太渊计谋达成，嘿嘿笑道：“那咱们就只能孤注一掷！你我不惜一切代价，杀了空间之主和兽神青鸟，到时候这流沙之境就是咱们的天下！我是敢打，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谁抢我闪币，我跟谁急。”黑虺明知道这是计策，但还是忍不住上当。

“好，动手！”王太渊急不可耐，催动血轮便要冲杀过去。

就在这时，就在王太渊要下手，杨无错头顶的虚空裂缝将要闭合之际，便看到一道粗壮的闪电传于天外，耳畔轰隆隆巨响传来，无数道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雷电，轰隆轰隆落在地上，使得整个流沙之境都在剧烈颤抖！

“轰！”

最后这道雷电最是夸张，足有十米粗细，竟好似贯通了天地！雷电一头接引之地，漫天的沙尘涌起无数沙龙，沉重的冲击力甚至让尘沙都感觉到了疼痛，王太渊脚下的血轮轰然崩碎，跌落尘埃，半空中的杨无错更是首当其冲，护体金芒轰然溃散，无往不利的金刚摩尼身似纸糊泥捏，根本扛不住泄露的雷电之力，倏然退散！

这！！！！！！

几乎所有人，甚至包括兽神青鸟在内，全部勃然变色！

注解：獦獠出自《六祖坛经》大意为蛮夷，个人以为与凶狠的猛兽同义。

注2：如来有肉眼不，出自《金刚经》，我佛释迦与须菩提对话，这里的“不”应该是“否”，如来有肉眼否？类似如大云雷音，大智慧音，大光明云，出自《地藏菩萨本愿经》。发书到现在不敢在文末说废话，趁着注解说一句，这本书读者少，但我很认真的在写。如有机会写到下一卷，我会改变文风，写酣畅淋漓的故事。今天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