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 分类:其他 | 字数:9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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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第七十七回 一腔痴情随逝流水(二)
黛玉得了煦玉首肯, 便与宝钗择定时日,命人将拜帖送往柳府,约定上门拜访之日。此番贾母闻言亦是赞同, 待她二人前往辞行之际, 专程吩咐她二人替她向柳府老太君问好。她二人自是郑重应下。
此番钗黛二人皆用心梳妆打扮了, 方各乘一顶四人轿, 其后一辆鞍车坐了紫鹃、雪雁、莺儿、文杏四名丫鬟, 再一辆鞍车坐了黛玉的乳母与薛家的一名仆妇,再一辆车则装着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之类预备着。贾珠煦玉又命郑文、林士简骑了跟班马在外照应。
待到柳府,直接驶入二门。只见此番这二门内还有别家的轿舆停在此处, 见那轿舆亦是雕轮绣帷,方知今日柳府内宅有贵客来访。芷烟命执事媳妇在二门处将客接了进来, 先行迎入上房向柳家老太君请了安, 替贾母问了好。老太太见罢她二人倒也很是夸了一通。在上房吃了一杯茶, 方又出来,往芷烟房中来。因柳老太君将这双龙凤兄妹养在身边之故, 柳菥柳芷烟皆随老太太住,未随了谢夫人。遂此番钗黛二人出了上房,随丫鬟往院中另一处房舍而来。芷烟闻知,亦是亲自领着五香在房门处迎接。黛玉宝钗见状,忙不迭直劝她勿要多礼。
之后入了房中, 只见此处正坐着两位雍容华贵的貌美佳人。见钗黛二人进了屋, 亦忙不迭起身见礼。芷烟方一一介绍了, 只见那身着锦衣袍服的小姐正是南安郡主, 南安郡王炎煜的胞妹炎煐;她身旁另一位少妇则是已经出阁的礼部尚书孙家鼐的独女孙玉淑, 此二位佳人亦是盟姊妹。此番待介绍毕,钗黛二人忙不迭向二位佳人见礼, 这二位亦还了礼,算起来各家之间还都有些世谊。
钗黛二人先向芷烟问候一番,只见芷烟乃是染了风寒,正发热,双颊烧得发红,却如病中海棠,犹自呈鲜。之后又转向二位佳人,只见她二人虽不及芷烟那般绝世无双,然炎煐生得雍容大雅,窈窕灵巧;孙玉淑则生得静婉妍妙、娟秀和顺。
二位佳人亦不露声色地细细打量钗黛二人,炎煐率先开口说道:“素闻母妃道贾府的姊妹们个个都是好的,只我从未得尝一见,如今见罢,果真名不虚传。”
而那孙玉淑,因了自己从前与林家的一段前缘,又与别个不同。此番倒也留心观察了这煦玉的胞妹黛玉,只觉兄妹二人气质风骨当真相肖了□□分,真真是个林下风流,秀丽超群,心下便添了许多赞赏喜欢。又见一旁宝钗,亦是天姿国色、莹润丰泽,见之令人难忘。随后众佳人便在芷烟屋内暖阁中闲谈,五香则从旁侍奉。众佳人自是对芷烟大婚在即说些歆羡道贺的话,只道是得嫁这般才貌双全的乘龙快婿,生生成就一双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如何不令人艳羡眼馋的?何况本身便是姨表兄妹,自小相识长大,更是亲上加亲。一番话说得芷烟面红耳赤、羞赧不堪。随后亦是红着脸对期间打趣得最起兴的炎煐说道:“郡主且不忙着拿妹妹作那消遣,孰不知郡主又如何没有出阁的那一日?届时妹妹才有好看的呢!”
炎煐闻言则笑曰:“妹妹说哪里话,姐姐我的婚事岂是自家能做得了主的?还不全凭了圣上一句话罢了,哪里及得上妹妹能嫁了意中人……”
这边黛玉宝钗二人听罢方知原来南安王府中尚有这等隐情,心底对这炎煐倒也寄予了几分同情,只道是这炎煐此番打趣芷烟亲事,未必不是强颜欢笑,内里苦楚罢。
对了此事炎煐亦未深谈,众佳人亦知趣不言,又听炎煐转了话题道:“如此说来,在座诸位,除却佩仙姐姐,皆是尚未出阁的闺女。只怕今后这初为人妇的经验,还要向佩仙姐姐讨教呢。”
孙玉淑听罢淡笑对曰:“郡主说哪里话?这里姑娘们人人皆是那聪慧伶俐的,何需讨教,想必皆是成竹在胸。”
炎煐又道:“姐姐夫婿亦是个好的,当朝工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如今升至翰林侍读学士,可知亦是个有才华的……”
孙玉淑闻言不过一笑了之,并未多作解释,心下却惟有苦笑。只道是如今黛玉在这处,总令她不由自主地将心思飘到她哥哥煦玉身上。若说自己这丈夫,虽是尚书之子,与自己亦是门当户对,对外自是光鲜无比,孰不知她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待成亲之日见过那尚书之子后,只觉此人相较煦玉,既无煦玉那般才貌,亦无煦玉那般风度,不过凡夫俗子一介罢了。又念及自己曾拥有一桩宛如芷烟一般的良姻,不过得而终失,心下便更添黯然。婚后与夫婿虽亦是相敬如宾,奈何心下的失落却难以弥补。因有了这桩心事,近日里回娘家省亲之时偶闻母亲提起自家有意与林家联姻之事,令自己胞弟迎娶林家小姐,方对了跟前黛玉,不由地添了更多关注。
一干佳人闲谈一阵,因了芷烟有恙,遂无法领着众人前往园中游逛,只得在屋内坐了半日,说了些私房话,吃过几杯茶,炎煐孙玉淑便提出告辞,黛玉宝钗亦随之欲辞。芷烟挽留晚饭,她二人则推迟了,只道是下回待芷烟好转,她二人方往了侯府喝喜酒去。之后命家人备轿,二人上轿,芷烟欲送至二门处,她二人方拦着。芷烟遂命仆妇送了一回,二人领着众家人自去不提。
芷烟因在房中将养,遂近日里皆未随了上房老太太一并用膳,只在自己房中用些清淡膳食调养。当日晚膳后,芷烟正半倚在榻上拿了卷元曲读着,读到那首《潘妃曲》曰“目断妆楼夕阳外,鬼病怏怏害。恨不该,止不过泪滴旱莲腮。骂你个不良才,莫不少下你相思债”之时,不仅放下书,念起心下之事,径自出了一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便闻见兰香道句“侯二爷来了”,芷烟方回过神来。正要令丫鬟扶起身来行礼,便被孝华伸手制止。孝华顺势往榻边椅上坐了,询问芷烟今日可是大安了。芷烟答不过是发了热,并非甚大不了之病,奈何倒累及各家姊妹往来慰问一回,倒令她心下难安。
孝华闻罢这话则笑道:“如此便也快些大愈了,此番菥儿在外间将养,你在这宅中将养,你兄妹二人还未曾这般不约而同过。这般养疴,倒将你往日神采皆是埋没了,从前何曾这般倚靠榻边做那捧心西子之状?”
芷烟闻言心下一凛,迟疑半晌方低声问道:“哥哥可是不喜?”
孝华一听,心下疑惑不解,遂问道:“妹妹此话怎讲?”
芷烟则道:“哥哥可是不喜妹妹这般?抑或不喜妹妹?”
孝华听罢这话更是疑惑,道句:“不喜妹妹一说从何而来?”
芷烟轻咬朱唇不语,却说她此番染恙,亦有心疾之故,自从知晓了孝华与柳菥之间有那私情,便有了心结,只道是孝华心仪柳菥而不喜自己,遂染恙之时亦不留心治愈,而有意效仿了柳菥缠绵病榻之状,成了个病中美人的光景。不料此番见孝华嗔怪,方知孝华却不喜自己如此。
孝华见芷烟似是心绪不佳,便不肯久坐,惟吩咐几句曰好好将养,按时吃药之类,又吩咐了一旁伺候的五香几句,方起身欲离。不料刚立起身,便闻见身后芷烟唤道:“华哥哥。”
孝华闻声住了脚,只得又坐下,问道:“还有何事见教,我洗耳恭听。”
芷烟踌躇片晌方道:“我与哥哥之事,虽系父母之命,到底亦是既定之事,我们别无选择,遂只得……”
孝华听罢这话说得蹊跷,方打断芷烟之言说道:“妹妹多虑了,你我之事虽是父母做主,然若是换作我们自主抉择,除却烟儿,我又能择以何人?”说到此处又淡笑道句,“抑或是烟儿有了那心仪之人,此番却是反悔了?”
芷烟闻言娇嗔道:“华哥哥!何出此言?!这如何可能?!”
孝华遂道:“既如此,又何需多虑。”
芷烟闻罢孝华之言心下欣悦非常,孝华已明言自己乃是他心目中最为钟意之人,竟是舍我其谁?然念及孝华与柳菥之事,又迟疑着问道:“我与三哥哥是双胞兄妹,华哥哥不会是拿我作了三哥哥罢?”
孝华听罢,虽淡然回答,语气却是毅然决然:“这如何可能?于我看来,你们兄妹二人可谓是千差万别,如何有那替代的可能?”
芷烟闻言便也安下心来,只道是尽管孝华心里有个柳菥,然到底自己在他心里仍是不同的。芷烟又欲再问孝华心里对柳菥乃是何种情愫,便见柳菥房里的惜香进来唤孝华前往,遂他二人亦不及再说,孝华便告辞去了。
此番屋内除却众丫鬟,便惟剩芷烟一人,芷烟放身子躺下,将之前的谈话再细细寻思一回,竟是愈想愈情难自己,念及孝华所道舍她其谁之言,一面羞红了脸,暗自欣喜;一面亦是止不住寻思自己那未能询问出口的问题的答案,心下亦总有那么几丝疑虑,放心不下。
却说孝华随惜香到了那外间书房内,入了房中,只见柳菥侧卧在榻上,面无血色,拿丝帕捂嘴咳着。孝华见状,三步趱作两步跨至柳菥榻前,拿手替他拍着后背,一面说道:“歇了吧,歇了便不想着咳了。不过是寻常的风寒,这回怎的这般严重?”
柳菥咳了一阵,咳得几近将气管肺叶欲一并咳出之状,半晌方开口说道:“我这身子我自己知晓,近日来我实感大不如前,大抵大限之日将近……”
孝华忙打断柳菥之言道:“说甚大限之日?这般年纪,不知生,焉知死?”
柳菥哑着嗓子又道:“我早已知晓,你娶妻之日,便是我将逝之时,我活着还有甚意思。好歹捱了这些年,皆是因有你陪着之故……”
孝华闻言扳住柳菥双肩厉声说道:“我便是成亲,又如何会离了你?难道烟儿会将我二人分开吗?”
柳菥心急,咳了两声方道,竟是呼天抢地一般:“总归了你娶烟儿,我二人难成正果。上天偏何将我与她生成一对双生兄妹,又何以将我生成男儿身,令我无法与你结成良缘?!这世道,竟注定了是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孝华听罢这话只如万箭攒心,痛彻心扉,将柳菥瘦弱的身躯一把搂进怀里,只觉怀中躯体只余瘦骨一把,惨然说道:“我二人不过两厢情悦,何尝在意过你是男是女?想必当初南安太妃将太太的金步摇摘下赠姨妈定亲之时,便已注定了你我之情缘……”
柳菥则道:“然我终是生成男子,你我终归是有缘无分。”
孝华闻言只得劝慰柳菥几句,随后又道是今日自家府里太太身体有恙,他需回府伺候,无法留在柳府过夜。令柳菥好生调养将息,待明日下朝后,他再来探视。说罢方依依不舍地去了。躺在榻上的柳菥目视着孝华离去的背影,只如孝华就这般行出了自己的生命一样,一时间悲从中来,腥甜上涌,一口血便就此喷出。伺候的五香见状,唬得是手忙脚乱,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