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 分类:其他 | 字数:9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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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第八十二回 元春魂断贾府遭罪(一)
前文说到宫中自老太妃欠安伊始, 景治帝便下令各家禁止省亲,且入宫探视之事亦免了。遂待闻说元春身怀龙种之后,贾母王夫人等便再未得以能入宫探望。惟靠与偶尔出宫的内侍之臣接洽, 向府里透漏些许元春之事。然内侍每回前来, 少不得寻了贾珠勒索许多银两, 贾珠亦惟有依言照付, 希欲能借此拜托这干侍臣私下多加顾看元春些许。
却说此番未待贾珠想法应对督察院一干言官参劾之事, 便有那内侍前来贾府透露,元春临盆日近,近日里却身体欠佳, 只怕坐蓐之日未能顺遂。贾府诸人闻罢此言大惊,只如晴天霹雳, 当头一棒。在此之前, 贾母王夫人对元春有孕之事心怀期冀, 惟盼着元春能顺利诞下皇子,如此元春自当圣眷永固, 贾府亦会永享富贵。不料未待亲见希冀之景成真,便闻见这般不祥之信传来,将个贾母王夫人唬得坐立难安、心急如焚,命贾政贾珠等人千方百计寻人向宫中打探消息。
如此这般提心吊胆地过了半月,王夫人亦日日算着日子, 此番正值临盆之期, 宫中却已再无消息传来。谁知三日后, 宫中忽然派夏守忠前来荣府传旨, 彼时贾政闻见, 忙命人开启中门,领着贾珠贾琏等人跪接。只见夏守忠至檐下下马, 照例步至厅上,此番面上却毫无笑容,木着一张脸,惟简单道句贵妃分娩不顺,终至难产,于昨日二更之时薨殁。贾府诸人入宫祭奠。跟前垂首跪着接旨的贾政闻罢登时目瞪口呆,连行礼亦是忘却了。幸而身后贾珠反应及时,强自按捺下己我悲恸,叩首行礼毕,方起身请夏守忠入座用茶。那夏守忠却是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以宫中事忙、无暇他顾为由,匆匆上马去了。
随后贾母等内眷自是差人询问出了何事。此番贾政已是五腑俱骇、面无人色,贾珠从旁搀扶贾政往椅上坐了,心中亦是七上八下,几近手足无措,见人来问,亦不知如何回答。家人见情形有异,又追问几句。一旁贾琏方低声将夏守忠之言说了,贾政闻声,方才回过神来,又吩咐一句道:“前往知会老太太太太,令其节哀顺变,阖府女眷按品着装,随后需入宫祭奠。”
家人闻言亦是大惊失色,随后跌跌撞撞地入内通报。随后便闻见内里传来女眷的恸哭之声。又见家人媳妇三步趱作两步地疾走前来报曰:“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
外间贾政几人闻罢,忙不迭一面令家人传了太医,又一道入内探视,只见众人将贾母安置于榻上,贾母因方才耳闻元春之事深受刺激,遂极恸攻心,中了风。此番躺于榻上泪流满面,虽双手前伸,勉力张口欲言,却难以发声。周遭媳妇丫鬟围着直哭,贾政等人亦劝慰许久,贾母仍不见丝毫起色。半个时辰后,王太医方至,诊视一回,始终神色凝重,只道是贾母是极恸攻心致使痰迷心窍,随后留了方子,煎了药来。随后又往贾母头上穴道扎了几针,然施针过后,贾母虽恢复平静,闭目沉睡,然脉搏心跳竟也随之渐弱,待至当日半夜,便就此蹬腿去了。
一日之内接连传来两桩噩耗,贾府上下登时一片愁云惨雾,上房贾母榻前哭声不迭。这边贾政亦因遭此双重打击而难以自持,万事不能,自己亦随之躺下病倒;惟有贾珠尚能支持,只道是阖府谁皆可自乱阵脚,诸事不理,惟他不可,他需得挺身而出,支持这府邸不令其倒下。一面忙不迭将贾母陨殁之事上报礼部,一面对外指挥家人铺设灵堂、举哀发丧;对内劝慰王夫人等,按圣旨所言入宫祭奠元春。
这些时日,贾珠几近未曾阖眼,只觉周遭世界似是已黑白颠倒,入目之物惟有那铺天盖地的一片素白麻黄。四肢分明已是麻木无力,然脑中却一片清明澄澈,发出一道道指令,指挥身体四肢依令行动。此番便连周遭家人亦多番劝说贾珠入内歇下,否则便是铁打之人亦是熬之不住。然此番府内正值一片忙乱,其余女眷等皆随邢王二夫人入宫祭拜守制,里外皆靠他与贾琏一道应对周旋。遂他刚寻了空闲坐下,手中端了茶杯待饮,便有家人因事寻来,他只得再度起身。
此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贾府发丧,煦玉闻罢贾府之事,随即携了黛玉熙玉姐弟前来上祭,在见罢煦玉身影的一瞬间,贾珠终于脚下一软,倒在煦玉怀里。
再次睁眼醒来,已是当日傍晚。贾珠只见眼前熟悉的帷帐花纹,方知自己正躺在书房的榻上,随后闻见一人在道:“醒了,可是好些了?”
贾珠随声转头一看,正是煦玉坐于榻前向自己垂首望来,登时只觉百感交集,伸手欲搂。煦玉见罢,忙不迭将贾珠扶起,揽入怀中,心酸道句:“这几日累你独支,辛苦了。”
贾珠闻言,只将脸庞埋于煦玉肩上,默然摇了摇头,半晌方低声道句:“老太太活了大半世,这数十年来,历经无数风雨,见证这家族府邸的兴衰荣辱,好歹亦算替其下儿女子孙支撑起一方天地……如今她遽尔去了,这家便如缺了一角似的……”贾珠如此说着,尚且轻描淡写,未曾将心下那更深的恐惧透露而出。
煦玉对曰:“话虽如此,亦需节哀顺变。”
贾珠则摇首道:“你无需忧心,我无事。”言毕,用拉丁语轻声哼唱了一曲Lacrimosa,旋律空明哀婉、如泣如诉,以示悼念之意。唱罢,方自顾自说道:“想来这首安魂弥撒乃是我数十年前,在教堂听唱诗班唱的,曾有一段时日,我日日前往聆听,心内会不自觉变得宁静。未想过去这许久,我竟忽地又记起了……”
此番贾珠这话说得蹊跷,幸而煦玉闻罢亦未多问,惟赞了句:“惋忿激越,感慨缠绵,当是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
正说着,家人端了晚饭进屋,知晓煦玉在此,便端来两人份的清淡小粥并几样素食。此番贾珠依偎在煦玉怀里,头回享受煦玉为自己喂食,宛如老爷一般指着要这要那,一面又嘲笑煦玉喂食的动作扭手扭脚,果真乃不会伺候人的大少爷,竟是乐不可支。心下暗忖曰若人生得以日日如此,而未曾遭逢亲人离世之痛,大抵便能宛若天堂了。
却说邢王二夫人并尤氏婆媳一道入宫守制上祭,七日后归府。此番贾母尸骨未寒,大房二房之人便商议瓜分贾母所遗财产。却说贾母活在荣宁二府最为鼎盛之时,又是史侯家的小姐,无论是嫁妆抑或私房,皆是不少。此番两房之人在清点了财产总数之后,贾政这方尚且只道是两房平分便可,然贾赦这方却道是自己这方本是长房,于这荣府本有支配之权,然这些年皆因了二房受贾母偏疼,自己这房惟有挪院别居,未曾享受荣府的大堂正厅许久,此番分配财产,自当补偿自己这房,多分为是。如此一来,两房之人为这财产闹得乌烟瘴气,很是不堪。
此番惟贾珠日日于外间应酬,闲来之时便与暂居于荣府守灵的煦玉厮守,断不理会那内宅的财产之争。心下只道是如今的贾氏一族已是风雨飘摇,谁知是否便于未来的某日就此倾颓倒塌。届时便是手中财产再多,不过尽皆做了他人嫁衣。两房闹腾了几日,双方争不出甚结果,倒令隔壁宁府诸人瞧尽了笑话。
后由族长贾敬出面,彼时贾敬年迈,走路亦需拄拐。于祠堂之上祖宗跟前,将贾母财产平分,令两房诸人各得一半,此事方才作罢。
而此番贾母的丧葬诸事与数年前秦氏的丧事相较,竟是寒碜许多。上祭之家寥寥草草,除却与贾府要好之家,其余诸世家不过态度暧昧,惟持观望之态。待了七七四十九日停灵过后,便需将棺椁一并发往城外铁槛寺停灵,待之后扶灵南下回乡。而此番送殡之景,与了从前更是今非昔比。从前是昼夜之中灯火通明,客送官迎、热闹非凡,一条荣宁大街之上,俱是王侯世家所设路祭。出殡队伍更是浩浩荡荡,宛如压地银山。如今的出殡队伍,已是冷冷清清,惟见自家送殡队伍,不见招陪的官客。待将灵柩送往铁槛寺安置妥当,众家人便随即归城,再无兴致滞留寺中。随后灵柩由贾赦贾政两兄弟扶灵南下,回乡安葬;又将贾珠贾琏二人留下,料理府中诸事。
此番时序已至深秋,满眼里只见衰草败花、疏林黄叶,一派萧条。贾珠贾琏宝玉并了宁府贾敬贾珍贾蓉等族人一并于城外洒泪亭送别贾赦贾政二人南下。而贾珠见罢眼前之景,只觉心下愁绪较了从前任何时候,皆要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