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雪的面色惨白，如遭雷击，她本来以为这个妹妹在她的“教导”下早已经放弃了喜欢女人的想法，结果在最后的时光里，妹妹想着的事情还是喜欢她。

她更想不到的是，有朝一日妹妹会觉得那副身体配不上她，所以轻生了。

还等到了一个像妹妹自己的小女孩长大成人，能陪着她度过一生之后。

“在大学的时候，你喜欢的其实是清云，对吧，夏景松。”面无血色的柳若雪沉默了半晌之后开口问道。

夏景松没有开口回答柳若雪的话，但柳若雪知道，如果这不是事实的话，夏景松一定会开口否认，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装聋作哑。

“既然你喜欢的是我妹妹，那你为什么不去追求她？”

“她喜欢的是女人，我自知强求也是无用，为什么要去干扰别人好端端的生活？”夏景松的语气非常平淡，但却像刀子一样扎在了柳若雪的心口。

是啊，她就是那个要去干扰别人好端端的生活的人。

“那你为什么又追求了我，是因为我长的像我妹妹？”那语气之中并无几分苦涩，但说完之后柳若雪却苦笑了一声。

“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都已经快二十年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

“现在她也变得像清云一样了，你还要再做一次这种事吗？若雪，你不必寻求我的意见，因为我也知道，你只是在告知我罢了。”夏景松看着柳若雪缓缓说道，这个小家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奇怪过，“从小到大，你总是在让若梦做你希望做的事情，就像你当年作为一个姐姐的时候对柳清云所做的那样。”

“柳清云已经不在了，若雪，你能接受女儿也不在了吗？”

“从小时候你就教导若梦要独立，要学会一个人处理事情，若梦还在小学的时候摔伤了，你甚至没有问询过她的伤情，若梦只能一个人咬着牙涂抹碘酒，然后用绷带给自己包扎好。她明明从小就怕黑，怕一个人，但你却一次都没有对黑暗中的她伸出过手。”

“她越像柳清云，你就越用当年对柳清云的那套来对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暑假，女儿的作业里有作文，只是因为加起来有三个字写错了被涂改了而已，你就把她的作文全都撕了，还要让她重写一遍。她不愿意，你就把她带到床边告诉她，她不这么做，你就要打她。”

“那时的若梦说，那你就动手吧，如果被打就能不重写，那就挨一顿打好了。”

“但你却冷冷的告诉若梦，挨了一顿打，她还是要重写作文。”

“从那以后，若梦总是做的你希望她做的事。但若梦自己选择的路永远会和你希望的背道而驰，就和柳清云一样。也许若雪你从来不会承认，但事实就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若雪你错了，家里所立下的规矩‘错了就会道歉’也只是你在无可辩驳的时候才会说的话。每次都事情的时候，你总是会不问来由的训斥若梦一顿。”

柳若雪看着夏景松的脸，虽然夏景松没说出后面的话，但她已经知道了夏景松想说什么。

迟来的道歉，还能算的上是道歉吗？已经破碎的心，还能够复原吗？柳清云是因为她才选择了轻生，就算她现在去向柳清云道歉，柳清云还能活过来吗？

“她在你的面前很乖，那只是所谓的屈服于力量，女儿天生就不是那种能安安分分的人，她能够变得像现在这样，仅仅是因为她喜欢一个女人罢了，这也许是她唯一不那么像柳清云的地方了，当然，也不像你。”

“清云她……真的那般喜欢我吗？即使是结婚了这么多年……”柳若雪失神的坐在了沙发上，声音沙哑的问道。

“是你背叛了她……”夏景松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柳若雪的问题，但一切答案都已经藏在了话语中。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柳若雪看着房间的墙壁，心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这间房子的装修甚至还是柳清云为她选择的。

她明白夏景松是什么意思。

柳清云的婚姻，其实是柳若雪一手操办的。

说婚姻也许不全对，甚至恋情都是如此，她知道叶念秋暗恋柳清云，所以就连柳清云和叶念秋的“偶遇”都是柳若雪安排的。

看着她被追求，看着她披上红装，看着她出嫁，看着照片上的她面带笑容，看着她的女儿出生。

这一切，不过都是柳若雪为了满足与安抚自己内心所做的事罢了，接受传统文化长大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喜欢自己，不仅是姐妹恋，还是女人喜欢女人，就算她翻烂的文学典籍，也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喜欢女人和合乎逻辑的。

虽然她不认为妹妹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将小时候就喜欢黏着她的习惯带过来罢了，那个走上了错误道路的妹妹把这种感情误以为是喜欢，但即使是女人喜欢女人，她不可能接受，她要将这个妹妹重新带回正规。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她认为的那只早已迷途的羔羊重新教化为人。

但夏景松亲口承认，柳清云喜欢的人就是她之后，还为之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之后，柳若雪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消散。

妹妹的笑容都只是强颜欢笑而已，为了让她这个姐姐得到安慰，柳清云甚至从来没有因此得到快乐过，甚至还觉得她自己的身体变的很脏。

“你还认为，你觉得对的事情，对她们也是对的吗？”

“她……在哪……我想去看看她……”柳若雪低声说道，她眼中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漆黑。

“你还是别去的好，若雪。”夏景松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是我妹妹，我想去看看她都不可以吗？”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灵魂，无论是她在怪你，还是她依旧喜欢着你，你觉得她看见你，是一件好事吗？”夏景松轻声说着，“她来人世间已经为你受了一世苦，现在她在天国应该过的很开心，你还是别再让她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