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祖宗闻言笑容不减，点头道，“我这老婆子，也不知能活多少年了，这些年啊，就喜欢小辈们围在身边，成远小时候我也是知道的，难得旁支里有出息的一个孩子，你是她媳妇儿，可要为他好好守住家。”

张氏点头称是，“当初家里艰难，得亏了本家帮忙，夫君才有学上，有饭吃，到如今竟也成为一方的父母官，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呢。”

阴阳怪气的话当谁不会说呢，让我好好守住家，潜意思不就是不没守住吗？那我就说当初家里有多困难，也就只有族长家帮忙了，你们家可是一文钱都没帮的。

“嗯，不过成远总是在外也不好，外头穷山僻壤的，哪里有京里繁华，回头我与大老爷说一声，看能不能在京中某个官职。孩子们在汴京，也好过，在外头学些粗俗的东西。”

李知玥全程听得只觉得这老太太不愧是活的时间长啊，这说话全程笑眯眯的，还以为她是多好一个人呢，说出去的话却总是怪里怪气。

张氏又敷衍着与那老太太说了半晌，才见对方抬眼皮子道，“后面两位姑娘可是家里的姐儿？”

张氏点头，“正是两个不成器的。”

“嗯，走上前来，让我瞧瞧。”

两姐妹对视一眼，规规矩矩地走上前，优雅地行了一礼，看得一屋子的妇人倒抽一口凉气。

两姐妹今日特意带了步摇，可走起路来，那步摇连动都没带动一下，行礼时也不过轻微晃动，几乎看不出来。

周围几个看李知瑶不顺眼的妇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还想给人家下马威，还想说人家没规矩，走这几步路就立分高下，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长相倒是不俗，听说你俩与瑶姐儿在天门街有些口角？”老太太依旧笑眯眯，可离得近了，李知玥才看清楚吗，对方眼里哪里有半分的笑容。

“回老祖宗的话，当日我们不识的瑶姐姐，还以为是别人冒充，我与妹妹刚到汴京，未带面纱，一路上都没一人说我们，倒是瑶姐姐开口就骂我们没规矩的乡巴佬，一时间气急才与她分辨了几句。”李知秋作为长姐，开口解释道。

李知玥在后面跟了句道，“正如长姐所说。”

“哎呦，这就是你们姐儿俩的不是了，瑶姐儿可是家里最注重规矩的人了，她见你们没带面纱，失了贵女的身份，好心提醒，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与她吵了起来，现在整个汴京都在传咱们李家的姑娘没规矩呢！”

一个身穿粉红夹袄，头戴黄金发冠，浓妆艳抹的年轻媳妇子开口称道。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李知瑶立刻就有了底气，委屈的说，“当日我也是好心劝两位妹妹，没想到你们反应那么大。”

李知秋冷哼一声，“那你劝人的方式还挺奇特的，乡巴佬、没规矩，不要脸、贱人，瑶姐姐，原来汴京劝人都是这样劝的吗？那我以后也这样，就说是瑶姐姐教我的可好？”

“你……”李知瑶气得转头道，“老祖宗，您看看……”

“好啦好啦，都是小孩子玩闹，你们先前不认识，如今都识得是一家子了，再不可无理，要知道尊卑！”说完暗示地看了看李知秋二人。

意思便是，你们不过是旁支，要对本家尊敬些，可李知秋两姐妹哪吃这套啊，个个瞪着大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族长夫人，七夫人开口了，“老祖宗说的是，都是小孩子闹着玩，大过年的，不必放在心上。我与你们说个新闻如何?”

“有何新闻？”有看李知瑶不顺眼的几人顺势接口，未曾看见李家老祖宗耷拉的眼角下闪过的厉色。

“是崔家的新闻，听说崔家把闻家的嫁妆退了回去，拉了好几条街呢……”

张氏闻言一愣，就听对方道，“那崔家老婆子不是一毛不拔么，如今也不知为何肯把这吞进去的骨头吐出来了？”

“哎呦，那顾家老祖宗不过是救崔家上任家主，就把自家女儿嫁入崔家，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牌。”

一时间关于崔家、顾家、闻家，三家的八卦在这厅堂中议论开来，来家老祖宗顿觉没意思，挥挥手示意李知玥两姐妹可以走了。

张氏带着几个孩子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李家本家，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这老太太虽然难搞，但如今已经有七十岁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就没再放在心上。

却不知，那李家老太太当晚就找到自己的大儿子道，“听说旁支有个人在元阳县做官？”

“是，明年任期就满了，母亲的意思是？”

“既然在外头做得好，就别回汴京了，一直待在外头不挺好的……”李家大老爷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后又打听到自己亲侄女儿吃亏这事儿，便在过完十五上朝后，特意找了负责这事的官员，暗示对方李成远任期满后，再给他寻个地方继续外放。

张氏对这些一无所知，又带着两姐妹在族长家偷偷见了四老爷和四夫人，告知对方，过了十五，她就要带着孩子们回元阳县。

四夫人抹着眼泪，很是舍不得几个孩子，嘴里不停地说着，明年一定想办法让李成远留任汴京。

那日张氏到李府，正好因为她娘家的一个亲戚有些熬不过冬天病重了起来，两人便没在家，就托人让族长夫人前去坐坐，好给张氏解围。

对比着那日在李府见到的一屋子的人，李知玥还是觉得眼前的四夫人比较好相处一些，至少说话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十五那天，汴京到处灯火通明，烟花齐放，李知玥和崔凌亦相约一起逛天门街。

“你家的事情我可听说了！”李知玥手里提着对方给的小兔子水晶灯道。

崔凌亦看了看四周悄悄道，“我外祖父都悄悄给我了……”

“那你现在岂不是身价不菲？”

“那是，还不对我好些，心情好了，我就分你些……”崔凌亦得意洋洋道。

两人都是金雕玉琢的样貌，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很快就被崔家出来看花灯的人发现，报给了崔凌亦的哥哥崔凌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