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溪禽山，碧云殿。

“快看快看！出来了，他终于出来了。”

“是吗？在哪里？”

“那里…那里…”

“切！乡野之人，慧根粗鄙，根本不适合修习我们碧云奇法。”

“可不是嘛！都来我们碧云殿五年了，五年了掌门真人都不愿意收他为徒……”

“是啊是啊，他也知道自己没用，成天躲在空阁里都不敢出门。”

“就是，哪还有脸出来见人，我上次看到他还是半年前呢。”

“哎…！掌门真人也真是的，留着这么个废物在碧云殿干嘛！还不如安排他去山前扫地得了，也能派点用处。”

“你不懂，扫地……扫地掌门真人都看不上他。”

“哈哈哈……”

听着身后一群碧云弟子的窃窃私语，时不时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字里行间全是谩骂嘲讽，袁浅洋低头充耳不闻，独自一人默默往前走去……

不过，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严厉的斥责声。

“你们在说什么呢？”

“云……云师兄！我们……”

“碧云殿门规……”

“你，背后说人是非，罚你山前扫地一个月。”

“你，背后侮辱他人，罚你刷马桶一个月。”

“你，罚你……”

袁浅洋没有回头，他只是在内心深处由衷的感激，这五年来，除了梁和，也就青云青田不遗余力地对自己格外的照顾。

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碧云弟子都对自己百般的排挤。

在这些人看来，由于五年来夜玄真人只字不提收袁浅洋为徒，他便成了这些人的笑柄，各种臆想和揣测层出不穷。

以至于只要他一出门，定会引来不堪入耳的嘲笑和污言秽语的打击。

五年了。

在这五年里，师尊狰狞在养心境里躺了五年。

今天是袁浅洋约定去看他的日子，虽然狰狞至今昏迷不醒，但袁浅洋每次探望后都会约定下一次去探望的时间。

当然，约定的时间一到，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准时前去。

五年前，掌门夜玄真人为了让狰狞获得更好的修养环境，他在后山静谷亲手开辟打造了一个石室，取名——养心境。

养心境内，夜玄真人几乎耗费半数修为才让整个石室一直处于冰封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确保狰狞的肉身不出意外。

另外室内灌注的灵力奇法让狰狞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只靠吸收这些灵气便能长久地维持生命。

也是自那以后夜玄真人就再也没有提及收袁浅洋为徒的事了，而且当初将他交给吴章后也再没过问过。

这一次，袁浅洋在养心境内待了许久许久，当他从里面出来时天色已晚。

回到空阁后，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小师弟！”

“小师弟！”

已经入睡的袁浅洋听着这个称呼心中烦闷，随口道。

“什么小师弟！我又不是你们碧云殿的人，你们都嘲笑我，现在连你也要笑我是吧。”

原来此人正是梁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竟半夜跑到袁浅洋的空阁焦急唤他，此时见袁浅洋只顾睡觉，梁和只得解释道。

“小师弟，不，阿洋，我不是取笑……”

“闭嘴，走开，你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可耻的吗？”

“唉～还做什么清梦，快起来，有天大的好消息。”

袁浅洋被吵的不耐烦，他翻身坐起指着梁和道。

“梁和，我警告你，别打扰我睡觉。”

“阿洋，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掌门真人准备收你为徒了。”

“什……什么……？”

袁浅洋瞬间睡意全无，他一把抓住梁和追问道，“掌门真人要收我为徒了，这怎么可能？”

由于激动，袁浅洋的指甲竟嵌入了梁和的肉里，直疼的他哎呦大叫，“你小子轻点，这下手也太狠了，疼死我了。”

袁浅洋也意识自己下手重了，赶忙道歉，同时上去对着梁和又是揉胳膊又是捶背的，讨好一番后才敢再次追问道。

“掌门真的愿意收我为徒了吗？”

梁和撇了一眼袁浅洋，见其毕恭毕敬的模样，梁和噗嗤一笑，“我听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什，什么？你是听说的……？”

闻言袁浅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了过去。

见状，梁和赶忙道：“阿洋，你别急嘛！我是听掌门真人说的。”

“掌门真人？”

“拜托，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梁和也很无奈，“还不是你太着急了，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你再插嘴。”

“好吧！”袁浅洋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时梁和才将情况详细的说了出来。

原来梁和给夜玄真人送晚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夜玄和青云青田二人商讨收袁浅洋为徒的事，具体情况他也没听太多，送完饭就第一时间来袁浅洋这里报喜了。

闻言，袁浅洋心中大喜，心道掌门真人原来没有抛弃自己，在他老人家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见袁浅洋开心模样，梁和嘻嘻笑道：“好了，消息已经通知你了，这么晚了我也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梁和转身就走，兀自还意犹未尽的袁浅洋依依不舍道，“你，你就这样走啦！”

梁和回头，“不然呢。”说完指了指天，袁浅洋自是知晓现在太晚，也只得作罢。

……

梁和走后，袁浅洋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折腾半夜的他实在受不了，于是起身推开空阁的门朝虚空道外面走去。

夜风徐徐略带凉意，不停吹在袁浅洋的脸上，可他毫无在意，五年来第一次听到梦寐以求的好消息，怎不让他兴奋。

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借着清亮的夜色，他不停往山顶走去……

不知不觉中，袁浅洋来到了溪禽山东侧的望日石旁。

这块极其罕有的灵石他自是知晓，因为此石和碧云殿的另一块石头——观天石并称两大神石。

观天石自是不用说，专测妖鬼邪神的石头，这望日石之所以被称之为神石，则是因为每天的日出还没在东方现身的时候，却最先在这块石头上显现。

石高丈余，外表圆润，从上到下呈现出一块巨大的倾斜平面，光滑温润的斜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石镜。

每天日出之前，观天石的石镜底端会出现一颗鸡蛋大小的红日缓缓上升，当上升至最顶端消失的那一刻，东方的夜空才会正式迎来日出，故而这颗石头名为望日石。

袁浅洋本想观看一下日出奇景，可奈何此时离日出的时间还早，他也只能作罢。

站在望日石旁俯瞰溪禽夜景，山峦叠嶂，清雾袅袅，夜风摇曳，尽显神往……

不知为何，立于这万丈山巅的袁浅洋突然心生万分的惆怅……

终于他还是没有忍住，对着浩瀚山峦大喊。

“阿爹！阿娘！孩儿好想你……待孩儿入了碧云殿，习得了奇法本事，孩儿一定要替你们报仇雪恨，杀净天下所有的坏人……”

声音在夜色山涧中久久激荡……

然而正在此时，袁浅洋的身后忽然有人长叹一声！

他急忙回头，只见夜玄真人须发飘荡，一袭白衣稳稳立于山涧，他双眉紧蹙，应是失望至极。

袁浅洋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仙爷爷，你怎么来了？”

闻言夜玄语气微冷，缓缓回道。

“袁浅洋，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有几岁小娃了，以后不许叫我神仙爷爷，我也不是什么神仙。”

“是，神仙……噢不，掌门……师父……”

称呼惯了神仙爷爷，忽然让其改口，袁浅洋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见状，夜玄表情严肃问道：“袁浅洋！你来我碧云殿多长时间了？”

袁浅洋答，“回掌门师父，五年了。”

“五年！时间可真快，你也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成一个半大少年了，唉！”

听着夜玄真人的这句话，似有感慨又有失望，一时琢磨不透是为何意，袁浅洋只得低头回道。

“是，掌门师父。”

见状，夜玄摇了摇头。“不要叫我师父，我也不是你师父，我碧云殿不收满腔仇恨，一心只想杀戮的人。”

这话一出，袁浅洋只觉一盆冷水浇下，心中残存的希望彻底破灭。

看着跪在地上的袁浅洋低头不语，夜玄又道。

“本以为五年时间能让你摒弃杂念，消除心中怨念，没想到……唉！”

见夜玄训斥，趴在地上的袁浅洋开始不停磕头，“掌门真人教训的是，求掌门真人指点。”

见袁浅洋额头已有隐隐血色，夜玄叹息道。

“罢了罢了，你只要记住，修真练道之人习得上乘奇法，当以苍生为己任维护世间正义，切不可高傲自大，嗜血好杀。”

“放弃你心中的仇恨，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是，谨遵掌门真人教诲。”

看着额头血液不停滴在望日石旁，夜玄抬手微微动了动，一颗白色物体落在袁浅洋的身前。

待袁浅洋抬头，夜玄真人早已走了。

看着身前小小的白玉瓷瓶，袁浅洋伸手拿了起来，只见里面正是帝莲粉。

他忽然破防，整个人竟失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