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日式轰炸机逆时针旋转，用清晰的日本军机徽昭示于人，从高层云端迅速下降，直逼目标。〔〕

因为剧烈的颠簸，系上安全带的曹淑华还是惊恐地尖叫一声，回身紧紧地抱住赵羽，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赵羽，赵羽，赵羽。”

喃喃自语，惶惶不安。

第一次乘坐飞机的江南文弱姑娘呀。

赵羽理解地任由她揩着自己的油水，随便她拥抱，占尽便宜，天哪，自己手里还抱着一个帝国宪兵之花吉木琼枝呢。

赵羽还是很佩服这个飞行员的，原来的东北军飞行员，东北军实力瓦解，四分五裂被中央嫡系收编以后，许多空军海军的军官，技术型人才，纷纷投靠汪伪政权，形成雪崩效应，也有不少意志坚定的爱国者，加入了八路军，现在，八路军已经培养出了三期飞行员，新乡机场和长治机场，已经成为八路军最重要的空军基地，现在，太原缴获颇丰，八路军空军急剧扩大。

还是老司机驾驶员同志，这么溜儿的带你装逼带你飞啊当空中响起了尖锐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一阵阵密集的防空枪弹奏响的时候，飞机已经平稳地降落了！

正副驾驶员，一个机械维修保障人员，一个空中向导员，为了保障飞机安全，八路军派遣了最强阵容。

飞机为了避弹，用较小的切入角进入跑道，一直滑行到跑道尽头。

六名日本“皇军”军官，相视一笑，默默祝福。

克难坡，一个山西西部边陲，临界黄河，毗邻陕西的小小村庄，在地图上，是那么地微不足道，在历史上，毫无声名，在经济和政治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彰显炫耀的地方。〔〕

光秃秃的山岭依然青灰颜色，绵延起伏，横亘在无穷无际的天幕之下，浩淼的黄河，在不远处咆哮，中段的黄河最是峻急，将河道深深地切下，变成深谷，近听，万马奔腾，远闻，奔若惊雷，混合着黄土高原上吹来的干硬凛冽如刀的风波，让春天的温柔姗姗来迟，让人清晰明白，这就是大西北源源不断灌溉给华北沃土的苍凉和壮美。

距离山西省吉县县城3公里处，西北方向，有一小山村，名曰：南坡村，其西为黄河壶口瀑布，附近有险要的渡口和关卡，演绎过无数的铁血风流。

克难坡是一个黄土山头，最初有六户人家居住的小山村，山头由西向东并列，从北向南倾斜的五条沟梁组成，各梁均有一块冲击平地，或种庄稼，或栽桃树，194年5月，阎锡山率领随从进驻这里，正式确定为新的司令官邸。

南坡村的名称，谐音寓意不好，阎锡山灵机一动，修改名字为：克难坡，从此，山西省政府，第二战区司令官总部，民族革命同志会等晋绥系首脑机关均进驻于此，直到抗战胜利结束，时人称为“小太原。”

选择这个地方落脚，是一个偶然，反正，阎锡山不能一直在陕西省境内的宜川秋林镇呆着，距离山西太远了，八路军在山西等地区放手发动群众，扩张武装力量，由区区三万人，迅速发展成为超过四十万的雄师，而晋绥军，从二十多万的鼎盛时期，先后分出商震，傅作义等部队，又在抗战初期遭受日军重创，仅仅剩下五万人，分崩离析，颠沛流离，他要回去，回到自己的风水宝地，老家山西，便于直接指挥部队，从政治上讲，回到山西，也算没有离开阵地，没有丢掉防区逃窜。〔〕

阎锡山将只有六户人家的南面村钦定为克难城，迅速营建，使这个弹丸之地，两年之内建造成为窑洞叠立，颇具规模，可容纳两万余人的山巅城市，风云一时。

克难坡的原来村子，东西长千米，南北宽5米，是一个三面临沟壑，一面通往高原的独立山梁，葫芦形状，地势非常险要。

克难城，则是以原来的南坡村为核心，依托四面黄土坡面，挖掘出来的大量窑洞，用石头干砌出的主要建筑等等。

五条独立山梁，六条衔接沟壑，全部坐落在一片山林之中，外面看去，浑然不见，只有通过秘密山道，贯穿了一条山洞，从西面通过关卡进入许久，才会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只见一大片山梁沟壑之间，明碉暗堡林立，窑洞石筑房屋堆叠，又花草庄稼，春深桃花姹紫嫣红，俨然世外桃源。

闭上眼睛的时候，赵羽心头萦绕的是这些资料数据，这个地方，八路军朱德总指挥造访过，王世英同志组建有二战区办事处，肖劲光等干部谈判过，所以，八路军方面对于这个地方，还是比较熟悉的。

赵羽在脑海里，将所有资料图景化，实体化，迅速思考着，将地形和火力，主要碉堡武器，一些哨兵和部门人员，阎锡山和一干晋绥军的高层人员，都游刃在这个构想里。

克难城是阎锡山的世外桃源，龙翔之地，天高皇帝远，却是任何对手的危险陷阱，这里重兵驻守，岗哨林立，枪械火力交织成网络，沟壑隧道宛如迷宫，任何不熟悉的人进入，都将陷入无穷无尽的烦恼磨难之中。

晋绥军有四个政治保卫师，分别驻扎在克难城的四周村镇上，还有196旅和四纵队，组成庞大扎实的外围警戒圈儿。内卫，在阎公馆，除了岗哨和游动巡逻部队外，还有贴身侍卫三十余人，在院心，窗前，门口组成密集的防备力量，这些人，全部是特种精英，配备德国造手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擅长腾空，跳远，擒拿，肉搏等近战功夫。

克难城分为两层城垣，城堡周围六道关卡，驻守警卫部队，值班室。其余地方，均有碉堡火力布控堵截，就算是悬崖峭壁，也无法随意通行。

城堡的最核心，一新沟的沟口，建筑着一个巨大显著的房屋，是阎锡山晋绥军的总部会议室，

后面有一排石头窑洞，办公地带，前面有广场，广场南面还有一个高台，号称烘炉台，这一带，是阎锡山举行会议，发号施令的地方，广场和烘炉台，可以举行大会和晚会，地方非常宽敞。其余崖壁上雕刻挖掘的大量窑洞，就是二战区司令部各个机要部门办公和居住之所。

阎锡山的住处阎公馆，在大会议室的右前方。

世外吉祥之地，坐落黄河天险之外，山重水复，悬崖伟岸，无数虎狼官兵出没，枪弹阴毒警示，又是一处铜墙铁壁堡垒。

“他么的，阎老西挺懂生活的，抗战年代不抗战，跟鬼子勾勾搭搭，在山沟里风流快活。”赵羽想到克难城的逍遥自在，想到阎锡山和日寇的往来苟且，气就不打一处来。

和赵羽等人在飞机上安之若素地等待别人来“邀请”不同的是，克难城的晋绥军，却芳心大乱，鸡飞狗跳！

因为，正在会议室开会的阎锡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飞机呼啸声以后，和他身边的一干重臣元勋们，顿时慌作一团。

“快走，快走，敌机轰炸，”

空袭警报声凄厉地长鸣着，撕心裂肺。

身手矫健的警卫部队，倒提驳壳枪冲进去，搀扶身体肥短的司令长官阎锡山，救助各个政府和战区大员，作鸟兽散，冲向悬崖下的防空洞。

他们非常震惊，尤其是阎锡山，几乎惊掉了下巴。怎么可能？日本人来轰炸我们克难城？没有发神经吧？他们自己被土八路打得那样惨，居然有闲心来轰炸老子？

卧槽，也是，日本人跟老子达成多次条约和意向，希望我们晋绥军能脱离中国重庆政府，依附日军，老子一直隐忍观望，日本人也没有逼迫，难道日本人惨败以后，恼羞成怒，迁怒于我阎锡山没有及时援助他们吗？

魂淡，谁他么的愿意当汉奸？脑子进水了吧？

魂淡，八路踢了你小肚子，你他么来捶我阎老西的脑袋？

阎锡山一肚子的委屈愤怒，随着肥短身体的快速移动，迅速酝酿积郁，几乎要发飙。

不过，刚出会议室不久，他们没有来得及向山梁下的防空洞冲锋，就趴窝在地上了。

飞机，飞机，日本人的飞机起来了，妈呀，这么低，不是自杀性的飞机来撞我们吧？小日本，你他么的长眼睛没有？

按照常识，会议室的二战区司令部大员和山西省政府大员们，都匍匐起来，盯着从西面利箭一样扎来的一架日本飞机。

飞机的速度其实不快，否则，怎么降落在这个广场和烘炉台的局促之地呢？这是心理上的震撼，所有二战区大员们，被从未有过的空中袭击吓蒙了。

尼玛，这架飞机不是来轰炸的啊，是他么直接来撞我们的，要是这开飞机的日本二笔在飞机上装满了重磅航空炸弹，一头撞过来，任凭克难城铜墙铁壁，碉堡成群，也架不住轰隆一声巨响，几千斤猛轰啊。

所有大员，无不久经沙场，江湖军政经验无数，可是，无不心惊色变，魂飞魄散。

终于，飞机的机轮发出摩擦的怪叫以后，终于在尽头停止，安安稳稳地停下来了。

阎锡山揉了揉眼睛，怀疑实在做梦，马丹，日本飞机难道在太原被打怕了，飞到我这里寻求庇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