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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亚尔之歌

作者:ST.KT | 分类:玄幻 | 字数:1.7万

第二章 圣徒

书名:罗亚尔之歌 作者:ST.KT 字数:5950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7:07

海加里安人有一个共识,永远不要对外面的世界产生过分地好奇。对他们来说,走出镇子,镇外的森林中常有野兽徘徊;离开城墙,那么四面尽是敌人;倘若试图离开省界,便要走出上万里的荒芜无人区才能到达邻近的地方,帝国的疆域似乎无比破碎,只有一些和首都有些关系且实力雄厚的商队才能在帝国各个省份之间辗转。倘若路程如此艰难,那么第一批海加里安殖民者是如何到达这里的呢?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去想这个问题,所有有关于此的记载都被抹去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多远,这个问题不是他们该考虑的。

然而事实是,第一批海加里安人跨过地表自然形成的巨大拱门,旋即发现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海加里安人便随着这样的奇异力量在无数世界中落叶生根,尽管原始而蒙昧的海加里安人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力量,但是他们并没有如同其他踏过传送门的种族一样将之顶礼膜拜、并将之视为神迹,无数人试图钻研出其中的秘密,第一个成功者是一个名为奥瑞尔索斯的星象师:因此,他拥有了神格。奥瑞尔索斯运用着他从星辰中窥探得来的智慧带领着海加里安人建起城墙,高塔,甚至完美复制出稳定的传送门——海加里安帝国从此建立,他们生活在开化,富足且无比傲慢的社会中。但是,维持传送门得以为继的正是宇宙间星辰的毁灭和诞生时迸发出的力量,能为人所触及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人们发现古老的传送门有时不再稳定,甚至永远失去了光芒,巫师们也不能再如同以往那样随意抽取星辰中流淌的力量施展出强大的巫术,传奇的时代转瞬间便如神话一般逝去。

如今的海加里安人只能通过长途跋涉穿过不同世界的物理边界,此路充满危险,混乱的星辰随时可能抛下无数陨石将整个商队化为虚无,哪怕是辞藻最为丰富的诗人也难以描述出这样的混沌景象,更别说那其中还潜伏着许多不可名状的可怖怪物,哪怕是奥泽尔也不愿意谈起。

“这一杯是为了你的儿子。”侥幸脱险的德拉克和奥泽尔坐在兵营里的炉火旁,杯中倒满酸酿。海加里安人善于制作美酒,哪怕是烤坏了的面团也不放过,这种面团发酵来的饮料别有一番风味。奥泽尔举起酒杯向老兵致意。“现在我更相信是树脂的功劳,点燃的雪松脂不仅让他们恐惧,还可以切实地伤害他们。这是个相当的伟大发现,只需要火焰就可以对付这些家伙,不再需要巫师们插手。”

“听您的话,您很讨厌巫师?”上尉盯着炉火,也不知是在思索刚刚的灰影还是他再次死去的儿子。

“就像我刚刚跟你说的故事,海加里安人需要传送门,没有传送门我们就得这么一直像老鼠一样活下去。或者说不同世界的海加里安人,会变成一个个不同的国家。”奥泽尔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故事中的他虽然是个只知杀戮的战士,但是那只是因为他很少在外表露自己的情感。

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群巫师们,安达罗的白袍小鬼,他们想出了一些鬼主意。我打个比方,你想跨过一条河,但是却没考虑过造一道大桥送你过去,反而想着在河对岸搭上一条绳子然后找出全天下的大力士一起把河岸拉过来。这样的方法肯定要出大问题,过来的可不只是河岸,还有河里的水,河里的鱼,全都过来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但是他们做到了,现在河里的水和鱼全都上岸了。

”奥泽尔指了指废墟的方向。“这可都是巫师们造的孽,不过传送门至少又能用了。”

“他们真的把对面的河岸给拉过来了?”德拉克并没有第一时间对这样的方法嗤之以鼻,在得到奥泽尔的肯定答复之后他满脸尽是诧异。“我要是年轻一点我肯定也要去看看巫师们。”奥泽尔礼貌地嘬了一下嘴,随后便站起来要表示离去。他需要尽快把用火焰对抗不洁的方法带回首都,虽然德拉克还没机会问起那道灰色的人影,但是奥泽尔却抢先嘱咐他不要到处声张。“以不洁对抗腐化。”他如是解释道,似乎十分清楚身上这股力量的性质。由于来时的路是一道极其陡峭且向内倾斜的海湾,想要原路返回显然不太现实。奥泽尔只得打算从原先被摧毁的大桥附近的山壁向下,如果运气够好他就能从岩壁上一路慢慢滑进灰山某处山谷中,然后再找到灰山中盘曲的小路便能回到城镇中。德拉克之前也派人尝试过如此,但是没人能回来。

奥泽尔穿过神殿门口的街道,他本来打算尽量不引起注意地离开小镇,但是却没想到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集在这里狂欢。神殿门口早就干涸的喷泉上,几个诗人正倚靠着执剑少女的雕像唱起情歌。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么一个伟大战士的到来,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奥泽尔的到来说不定希芙镇很快就能有一座新的大桥,人们很快就能逃离这座海中孤岛一样的小镇。人群在神殿门口跟着诗人们的歌喉欢呼,仿佛只要下一秒他们就能徒手劈开山石和森林给造一座大桥来,没人注意到周身隐藏在阴影中准备离开的奥泽尔。原先的广场才是人们狂欢的地方,但是自从堡垒被毁时紧贴其的广场也被毁灭大半,镇民们视之为不详,于是便将聚会地点改在了神殿门口。自从杰利·莫雷诺躲进神殿之后,神殿大门便时常紧闭,哪怕今日的狂欢也没能让他打开大门。

那神殿有七八米高,几乎是按照堡垒的规格修建,除了正面有两扇窄窄的观察窗通体皆用铅板加护。这种神殿与首都那些不吝用黄金和大理石装饰的不同,这是名副其实的神之壁垒。

一个高大枯瘦的人影此刻正躲在那百叶窗后悄悄观察着狂欢的人群,此人正是杰利·莫雷诺,他敏锐地发现了阴影中的奥泽尔,后者也注意到了窄窄夹缝之间藏着的那双眼睛。奥泽尔向他致意,这令年老的牧师无比欣喜。很快人们便注意到神殿的侧门中涌出修士,这些苦修者们的袍子下时不时传出金属环片碰撞的异响,这些身着兜帽长袍的修士们手中高举着燃烧着硫磺的火炬,为首者则一手持握长剑,一手捧着飘动烟雾的香炉。他们跨过狂欢的人群,径直走向阴影中的奥泽尔,这是最高的礼仪,神殿的主人向战士发出了邀请。直到这时,忙于狂欢的人们才发现活圣人竟一直在他们的身边,他们又爆发出一阵欢呼,纷纷向前想要一睹战士的尊容,但是这些修士们紧紧拱卫在战士的身边,不让近乎狂热的人群靠近一步。

修士领着他从侧门进入,以防止近乎狂热的人们随之涌入神殿中,哪怕是与他随行的德拉克上尉也没能进来。杰利·莫雷诺,年老的牧师此刻正站在神殿的中央,火光从房顶安装的镜片和琉璃中层层反射进入,沐浴在他的身上,这只是一点昭示自身威严神圣的小手段罢了。神殿里也没有什么奢侈的装饰,四周的墙壁上挂满巨幅画像,由于没有窗户只能依靠火把照明,除了牧师所处的位置,其他地方只有微弱的亮光。整个神殿里除了支撑用的柱子和穹顶下的木头走道之外什么也没有,来此礼拜的信徒会围着牧师跪下,头顶的木头走道则是留给画匠们绘制壁画用的。

“奥泽尔·兰诺维奇。”牧师高声呼喊着战士的本名,但是他并没有离开那道光柱。“赞美您,海克苏达尔的勇士。”此人似乎对奥泽尔相当了解,他不仅明白奥泽尔·兰格的本名,甚至知道他是骑士家族海克苏达尔的一员。要知道,奥泽尔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骑士的幺子,他的父亲在人才济济的家族中难以出头,只得另立门户,这本是段尘封的秘密,但是却在这牧师口中被无情揭开。

牧师们总会在闲暇时打听些闲言碎语,以帮助他们离教会上层或者权力中心更近一些。但是面前这人似乎不是这样,他又高又瘦,几乎比奥泽尔高出半个身子,脸上的皮肤因为体重骤减而不堪地耷拉着,身上的长袍下似乎穿着一层又一层的重甲,否则那瘦小的身体岂能撑起松松垮垮的长袍,黑色的眼睛里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富含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和战士的坚定,他与那些吃得脑满肠肥、欲望难以满足的牧师或者主教们大不相同,倘若要他牺牲奉献,此人必定会欣喜若狂地争先。

奥泽尔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您邀请我进入了神的壁垒,是要给我何等指引?”

“并非是我要给你指引,而是你的到来让我见到希望。”牧师大踏步地走下光柱。“帝国全境都在遭受攻击!我们需要英雄,英雄要踏上一条孤独的路,给我们的敌人降下怒火,给我们的敌人散播恐惧,点燃他们的家园,摧毁他们的偶像,在他们的土地上让他们血液流干。”牧师用近乎恐怖的嗓音呐喊道。“但是,只有蠢货才会相信这样的成就只需要一个人就能达到,我的孩子。”他突然换了一个腔调,似乎这瘦弱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那些蠢货已经铸成大错!”牧师边说边将双手高高举起,宛如他身后巨幅壁画上高举战斧的古代英雄。

奥泽尔盯着牧师的眼睛,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不会被这套言辞给吓唬住。牧师的话语中承诺了无比的荣耀,但是这个战士对荣誉嗤之以鼻,他只会用手中的剑履行职责,并且不择手段。牧师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德拉克上尉似乎总是自作聪明,他以为他能慢慢毒死路加而不引起注意,就像河里的鲇鱼一样愚蠢。”牧师用了个奇怪的比喻,但是这两个意象似乎又在暗暗提醒奥泽尔。

路加正是希芙镇的三位领袖之一,他此刻正饱受病痛的折磨慢慢死去。牧师在战士面前屈膝坐下,慢慢讲起了路加当时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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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加独自住在镇外的草场里,在那块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骑兵们操练,对于这个老家伙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也能有一片马场,亲手把自己的儿子们全都培养成一等一的骑士。所以当镇子里发生混乱,他第一时间便带着自己的家人占领了希芙夫人的马厩,反正那个老女人已经跟着大半个镇子上了天。虽然这种行为让人不齿,但是在后来的混乱日子,他的骑兵队在镇压暴动中立下了不少功劳。

牧师独自穿过草场,这些蒿草长得很快,骑兵几天没来就长得几乎能把半个人淹没。骑兵少尉的家就在草场中央,烟囱里仍然在冒着篝火,几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时不时地出来,杰利觉得自己没见过这几个医生,但是他们的脸都藏在面具底下看不清。路加的那几个女儿们坐在门口不停地啼哭,哭声令人心烦意乱,牧师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径直地跨进屋里。

“他快死了,现在您恐怕不能进去。”一个医生拦住牧师,但是看清后者身上那件灰色的修士袍后又悄悄让开。“最好是让他一个人安静地死去。”

“他真的快要死了吗?”杰利·莫雷诺问道。在得到医生的肯定后,他挥手示意医生离开。“那就没有你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牧师们吧,我会亲自为他合上双眼,如果需要祈祷也会是我自己来。”听到牧师说的话,那几个姑娘哭得更厉害了。医生似乎不认识面前这个牧师,但是却又不敢顶撞,只能递来一双手套,嘱咐他最好不要和病人直接接触。

路加正在屋内和死亡做着斗争,现在他似乎已经快被征服了。这个会骑马的矮子此刻枯竭地像个侏儒,满头黑发变成了某种一撮一撮的污秽。牧师注意到那些医生刚刚在给路加做着血疗,地上的木盆里爬满水蛭,但是这些生物现在已经直挺挺地死去了,坚硬地像一整块石头,时不时还有黑紫色的血液慢慢溢出。

“路加。”牧师说道。

病人睁开红得发紫的双眼。“杰利,杰利啊。”他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帮我个忙吧,我看见一道紫色的光,它在啃我的脑子,别让我死了,你去神那帮我祈祷,你一定可以的。救救我啊。”

牧师握着他的手,隔着一层手套他几乎感觉不到他握着什么东西。他一声不吭,只是听着他渎神的话语。

“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无法归乡了,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它,我只能感觉它在引诱我过去。”病人继续说着胡话。“让我不要这么早死去。”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后事,你的骑兵队伍会由你的儿子接手,至少不会是德拉克手底下的某个小混混。然后我会尽量给你安排一场足够轰动的葬礼,你的名字会刻在碑石上不会被轻易忘记,如果将来有一天希芙镇得以重现,我会亲自派一队士兵护卫你的骨灰归乡。”牧师安慰道。

路加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浮现出令人厌恶的狡诈。“全都安排好了?”

牧师点了点头,同时顺着医生们剪开的衣服检查病人的身体。他残破的躯体上长满了脓疮,皮肤下紫色的血管几乎暴起。牧师很清楚这样的病痛是何原因导致。

“你亵渎了神明,还是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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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花了一阵子讲述这个故事,他唾弃他的老友居然迷信到与那些诡异世界的生物做了交易,很显然他明白外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不同世界的碰撞引来了怪物。就在希芙镇神殿中,就有一座极小的传送拱门,当巫师们齐聚首都驱动不同世界互相碰撞以创造更多互相连通的道路,那时希芙镇的传送门便得以重新充能,牧师也通过这道门和奥瑞斯提斯的诸多学院交换消息。

巫师们在用魔力驱动诸多世界向首都靠拢时,破碎虚空中的异神正眨动着它那可憎的双眼悄悄观察,它被这些生灵所吸引,游荡着臃肿的身躯试图靠近,但是却被卷入了这些世界的互相碰撞,异神破碎的身体如同陨石一般落入诸多世界,他的鲜血——传播他可憎力量的最好媒介也随之而来,还有无数附着在他身体上的可憎生物也一并到来。

“这些可憎生物比恶魔还要恐怖一万倍。”牧师如此评价。“他们可以看透人类的弱点,用那恶神的血液与你交换,大混乱就是这群东西引起的,血液便是他们传播的途径,倘若时不纯的血液,就是那废墟中的紫色物质,会和人类相斥把他们变成结晶一样的怪物,倘若是纯净的交换,那就会把人类也转化成他们的一员,变得扭曲可憎,几乎无法描述。血液会在一次又一次交换中逐渐被污染,路加便是被那种东西感染,德拉克偷看了我的资料,偷走了我的一滴样本。”

奥泽尔从未听过此事,他对这种怪物的了解仅限于正面作战,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纠葛。战士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德拉克自以为只需要用火焰就可以驱逐怪物,所以他才敢有恃无恐地偷走样本。他是个很不错的士兵,但是却是个十足的笨蛋,也许明天希芙镇就会爆发一场大瘟疫。”牧师又补充道。“学院里也尽是蠢货,我只是随便编了一个名字,表示我是某个在外研究的学生,我把样本寄过去,他们就会不断地把研究成果分享过来。你带着这些研究成果回首都,我现在没法相信任何一个人,但是我相信奥泽尔·兰诺维奇绝不会让我失望。”

奥泽尔的脑子飞速运转,他运用着一个指挥官的头脑飞速评估牧师嘴里的话的可信度。最终他决定取走牧师的研究成果,并且通过神殿里的传送门离开这座孤镇。战士此刻心怀许多疑问,他想和牧师了解更多的细节,但是牧师却并不打算告诉他更多东西。“灰山另一端洛克维尔要塞的旧址附近有个没在地图上表出来的小镇,那边的教会学院里能解答你所有问题,如果还来得及,我希望你能顺手去那边偷点东西出来。”牧师只愿意提供这一条线索。他领着奥泽尔来到那副巨大的古代英雄画像下,轻轻触摸了画中某处雪地,然后神殿中心,光柱所在的地方便升起一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传送拱门,奥泽尔可以透过拱门看见另一边的修士们正在加固那道包裹着铅版的巨大橡木门,还有一些忠于牧师的士兵在神殿穹顶下的木制走道里巡逻。他们时不时会向奥泽尔投来目光。

“我信任的不止是您,奥泽尔·兰诺维奇,我毫不怀疑您会获得莫大的荣耀。同时这也是一场豪赌,我笃定罗亚尔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在彻底消失在传送门激起的魔法力量前,奥泽尔听到了牧师的悄悄话,还有头顶传来的弄臣皮雷的咯咯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