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面圣

范卓远入京以来，看到大都之内，各族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商铺酒店鳞次栉比，各大宗教庙宇共存一城，商业文化极为繁盛，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的确可称作为盛世。

而元朝也的确是历朝历代以来，商品经济最发达的朝代，毕竟游牧民族治理天下的思维与传统农耕民族全然不同。

发达的商品经济源于中央朝廷对商人豪强的极低限制，可要知道资本的原始积累，其每一个毛管里皆浸透着肮脏的血腥。

因此发达的商品经济却反而造就豪强崛起，没有惠及到底层百姓，自然导致最终元以宽仁失天下。

范卓远骑在马背上看着元大都内中西方各种商品、人物、文化的碰撞，难免生起很多想法。

那是关于宋为何灭于元的。

蒙元灭金以后，吸收了北方汉地的中原传统，又通过西征融合了中西亚的阿拉伯文明，其于工程学和自然科学技术上已经胜过偏安一隅的南宋。

再加上游牧民族本身的嗜血与更有效率的军事组织能力，而南宋还在掣肘内部武将，以文官指挥整体战略，民间充沛的武德不得发挥，怎能不败？

范卓远思考的时候，玉昔帖木儿提醒他已来到皇城，并有宦官使者前来迎接，此时自当下马解剑，步行入宫。

很快，他就将见到这个被后世称为元世祖的一代雄主。

皇宫主体并非以大内宫城轴线为基准，而是以太液池为中心，四周布置三座宫殿——大内、隆福宫和兴圣宫，这种布局反映了蒙古人“逐水而居”的特点。

听到皇帝这么说，礼部侍郎看了眼范卓远，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龟山天皇一家何曾见过如此奢华的地方，早已瞧得呆住。

范卓远道：“果真是富甲天下！”

范卓远仿若未闻，坦然傲立，看向忽必烈双目。

玉昔帖木儿看了眼范卓远，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曾提出意见，可先于礼部领取官服，却被范卓远拒绝。

此时礼部侍郎站出，跪拜道：“陛下，范卓远面圣无礼，请治此人君前失仪之罪！”

范卓远和玉昔帖木儿被领至陛前，忽必烈身穿龙袍，却大马金刀坐于其上，目光炯炯的盯着范卓远，见其身型远异常人，颇感惊异，微微点头，生出些许欣赏意味。

这一举动，看得在场诸臣纷纷皱眉，忽必烈欣赏的目光中出现一抹愠色，旋即又收敛起来。

龟山天皇一家跟着跪拜在地，全身发抖，竟不敢言语。

玉昔帖木儿面见忽必烈后，当即行跪拜礼，跪地、磕头，口诵祝祷之词。

由于当初设计皇宫建筑布局的，包括西亚来的工匠，因此皇城之内各处也多见阿拉伯风格的装饰，颇有异域风情。

“呵呵，前段时间有个从极西来的冒险家，叫什么菠萝的，看到这副情景激动得下跪亲吻地面。”

方才的弹劾算是一个下马威，事实上这也是殿中蒙汉回胡对南朝武人的态度。

此人虽熟读中西方经典著作，贯通两大文明学识，然而究其本质依旧脱不开游牧统领这一点，于礼节上自是无所顾忌。

“范将军全甲在身，自然行不得全礼，此乃小节，无需细论。”

范卓远怔了一下，前方领路的宦官得意洋洋的回头道：“将军是否为本朝皇城富庶而惊叹？”

忽必烈微微抬手，虽说范卓远为南朝将领，可毕竟身怀灭国之功，尚未论功行赏，就先行治罪，此举影响必然恶劣。

这个决断，吓得龟山天皇一族在场几乎瘫倒过去，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忽必烈并没有在此彰显其上国天子气度，而是下令即日于菜市口宣判其罪，当众斩首，以灭其族。

忽必烈本身亦绝非俭朴之辈，皇宫中雕栏玉砌、飞檐斗拱，自都经过独特装饰。

礼节既是如此，那更不用说战后论功了。

他行的是故宋汉礼，而非游牧民族奴隶对主子的摇尾乞怜之礼。

对于这些，忽必烈也只令鸿胪寺安排住所，效仿藩王之仪，每月领取一定俸禄养着，这辈子就别再想着回日本了。

范卓远心道：那必是马可波罗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此时这家伙应该还在元大都。

元大都皇宫承袭自昔日金国，后又加扩建装潢，自比前朝更加富丽堂皇。

范卓远站在他的旁边，却是躬身拱手行礼，口诵与玉昔帖木儿一般的祝祷之词。

宦官微微皱眉，领着两人来到大明殿内，此时文臣武将已聚满朝堂。

不过他亦感受到当面之将的桀骜不驯，恐怕穿戴如此铠甲而来，就是不愿行跪拜礼。

范卓远跟玉昔帖木儿以及作为献礼的龟山天皇一家，在宦官带领下，过大内正门崇天门，进入到大内正殿大明殿之前，只见地上还真铺有黄金为砖，如红毯一般引入殿外，极尽奢华。

此后，按照朝中固定流程，进行献俘夸功等过程。

而如今面对范卓远，他们却连至殿外相迎的兴趣都欠奉，显然是因范卓远出身于南朝之故，礼节档次上自然要被削弱许多。

接下来自然就是进献日本名义上的国主龟山天皇等人，当然此时他们已被剥夺了天皇之名，只以国主相称。

范卓远淡淡说道：“征战日本之时，常服已经撕烂，为不在陛前失礼，只能带甲参见。”

殿中群臣看到范卓远后，亦不由交头接耳，恐怕寻遍大元，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在身高方面与其相较之人，光看外形便知此人当为绝世猛将。

若是按照平日的礼节，以灭国之功回都的将领，皇帝往往会率领群臣前往城外相迎。

宦官看着范卓远全身着甲，奇怪道：“将军为何不换武将常服？”

首先奉上的是擅杀大元数十名使者的幕府执权北条时宗的首级，而后便是其家人。

日后逢年过节，还得构思节目舞蹈，以娱君上群臣。

最后，再由范卓远当众述说伐日全部过程，以做夸功耀武。

范卓远为人无趣，只从遭遇风暴偏航，被迫自日向国登陆说起，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将整个伐日过程简述一遍。

众人听来只觉得甚为简单，仿佛换了自己都能轻易立下此等灭国之功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