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冰谷城广场上的民众并不知道，他们和一次流血事故擦肩而过。他们同样也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三十名身经百战的武装人员，携带着先进的特种设备，已经开始了一场教科书般的特种潜行和据点夺取作战。

正在市区中加入游行的群众已经正在向三十万大关挺近，市政广场上聚集的抗议工人也突破了五万人。他们始终保持着相当程度克制和忍耐，康慨而炽热地呐喊着，偶尔还会向市政府扔掉臭鸡蛋和烂西红柿啥的，最终的武器或许就是“小石子”了。以六位数的罢工抗议活动来说，确实已经能算得上是温良恭谦一片和谐的了。

他们正在等候工人代表和资方的第三轮谈判。而在这个期间，有工人领袖跳到了车顶上大声演讲，更有人直接在广场表演起了舞台剧，不管是改版过的《绿星公主》，还是简化过的《冷丘》，甚至还有星际版的《雷雨》，却都已经是在指着资方代表的鼻子在骂了。

工人们看得非常开心，时不时发出了大声的哄笑声，有些人笑着笑着又差点哭出来了。

台上的演员们虽然表演得很业余，但毕竟是他们的工友。而且，也正因为业余，反而更容易让普通工人共情。

市中心的小商贩们大约是看出，今天游行的这些老街坊们还是很无害的，甚至把餐车开了过去，开始贩卖起了煤油果子和薯条油条冰淇淋。

到了这个时候，这场规模浩大的工人罢工运动，已经有那么一点点欢乐的庙会活动的味道了。

站在人群中的泰娜·摩恩，用终端和自己的灵能，操作者十几台飞行摄像机，忠实记录着这一切。她现在觉得，这样载歌载舞和嬉笑怒骂的集会活动，或许比直接的暴力行为，更能让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脸疼。

不说是大人物了，工厂也有许多恪尽职守的职员，对这一幕表达出了巨大的不满。

“这帮抡锤子的，不知道给人添了多少麻烦吗？不知道误了工期要扣奖金的吗？”

“是啊是啊！他们自己不努力买不起房子车子，却不知道我们还要交房贷的吗？还要还车贷的吗？”

“还有那些临时工。异种臭要饭的跑到我们涅菲讨饭来了！就不知道感恩吗？一点都不知耻！我就知道，外星人就是不知耻！”

这些“恪尽职守”的职员大多都是当地企业和工厂的正式员工，以从事财务、人事和行政方面工作的白领居多，也有相当数量拥有联盟公民权的高级技工甚至工程师。

他们这些打工人中的精英阶级，并不知道罢工会带来什么，却知道罢工有可能会耽误工期，会影响上面对自己的评价，等会影响到收入和前途。

当然，一些更敏感的中产阶级，甚至已经开车直接逃出城市了，很快便形成了一条长队。

其实，他们应该感谢罢工活动的克制。虽然出逃的车流拍成了长队，但至少没有形成无法挪动的堵塞嘛。

而正在离开的车流中，有一辆非常不起眼的雷鸟越野旅行车中，一段典型的幕后反派们的会议，却正在进行中。

像一只慵懒的蓝猫一样，把自己全身都倚在沙发上的少女，正是刚刚丢到了“魔术师”这个称号，现在可以被称为“过去小姐”的JK美少女。

其余的人却都是大名鼎鼎的蛇首们，他们都不是本体，而是远程的投影罢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失去了蛇穴，失去了那个充满了神秘学气场和韵味的青铜之间，但环世之蛇掌握着的黑科技并没有失去，并不影响他们这个跨星河的机密会议。

“在我的印象中，规模更大的暴动和起义是常有的，但规模如此之大，却又这么克制的抗议活动，历史上却是从未有过的。”一个少年的投影道。这个清秀俊逸的美少年看着就仿佛是“过去”小姐的同龄人。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其实是十三面之首的“破法者”新的外形而已。

“是的，归摩先生才确实一位难得的人才。我们环世之蛇正是需要新血的时候。”一位青年女性的投影道，气质温和柔顺，一看就是位走治愈系路线的美人。正是十三面中的“灵愈”。

“还不是时候。”过去小姐：“而且，也不一定会是他。”

破法者笑道：“那么，是在这一次抗争之后吗？”

少女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道：“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是个畸形停止的世界，连带着我们也畸形起来了。可现在，世界已经在变了，我已经感受到新时代的风了。不管诸位前辈是想要打发无聊的岁月也好，是想要寻求自己的道也好，是希望世界动起来也罢，总归也是需要换一种方式了。”

在场的蛇首们若有所思。

少女又道：“我们豢养过邪教、豢养过黑帮和军阀，我们的触手也深入到王公贵族和财阀巨富们盘踞着的庙堂之上。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只是虹蔷薇的灰手套，是晨曦之龙的马桶。”

“我们不是虹蔷薇的灰手套。”现在女士正色道。

“而且马桶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尊敬的过去小姐，您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姐，您要优雅。”赤王无奈道：“这可是在下在退会之前，最后一次参加会议了。您就不能给我留点美好的回忆吗？”

“放X，就是因为我还未成年，要爆出口也就只有现在了。”过去小姐道：“听懂了吗？赤王，哦不，殿下。就是因为您马上就不是我们的同伴了。我才必须乘现在说过痛快。我们就是马桶，是狗X，是流X，是XX，就阿米巴原虫活得都比我们真实。”

蛇首们被“过去”小姐的连续输出震得无话可说，就连破法者这样的老前辈一时间都无话可说只能赔笑。

“赤王”的笑容更是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僵硬。他总觉得，这个疯批美少女看上去似乎在自嘲，但更像是在骂自己。

唯独只有同为时主的“现在”女士，却发出了明朗的大笑声。

“对对对，咱们环世之蛇的领导者，就是得是这种款才正确啊！所谓不疯批，不环蛇……”

“不不不，前辈，人家现在冷静得很呢。以前的我们啊，要么和统治阶级沆瀣一气，要么就是豢养见不得光的犯罪组织，确实是把自己的格调越搞越低端了。”过去小姐看了看旁边的荧幕。在荧幕上，聚集在市政府的工人们，在组织者们的带领下，正在引吭高歌。

数万人的合唱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就算是在场的这些强大的灵能者，隔着星河也能感受到这样的力量。

“……这些工人组织是归摩先生牵头联合起来的。他自己还在被联盟政府通缉呢。”灵愈幽幽地道：“可是，今天之后，他在联盟是不会有容身之地了。是的，因为我们在背后的设计，他注定是会失败的……呜呜呜，我们真是最差劲的恶党。”

说到这里，这位治愈系的蛇首姐姐再次发出了一丝哭腔：“呜呜呜，我们环世之蛇真的需要这样的人才。过去小姐，我们不能让他加入吗？”

“您搞反了。”少女看着“灵愈”的投影，眼神幽暗得宛若不见底的深渊：“是我们加入他。洛哈之子的干部中，不是已经有您直接统辖的执行者了吗？”

面对着年级或许只有自己一半的少女，“灵愈”收起了哭腔：“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您最好真的会。不过没关系，迟早您会明白，大家都会明白的。”

少女如此道。她又看向了另外一个荧幕，上面照出来了一个厂区的几何结构图。数十个代表武装人员的红色光点，正以稳健的姿态穿过了围墙和外层的警备线，向着厂区中心的目标车间前进。

“过去”小姐很满意地拍了拍手，老气横秋地道：“很好。我们可以看到，‘月光蝶’和‘缝影’已经带队进入雷神的核心厂区了，却依然没有引起保安们的注意力。他们已经用行动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和执行力。人家现在提议，把月光蝶和缝影提升为2级执行时官，谁同意？谁反对？”

“您是新的时主，自然是您说了算了。”破法者笑道。

“我也希望都是我说了算。可是，这里不是还有‘现在’前辈吗？”

“这种事情当然就是你说了算。我很忙。估摸着要很长一段时间保持静默，组织怕以后就要你说了算了。”现在女士的影子显得很是模湖，时不时还要抽动一下。看得出来，她或许是与会的蛇首中通讯条件最差的一个。

“嗯，异虫计划现在是由您全权负责的，现在到底如何了？我就随便一问，您可以不用回答的。”过去小姐颇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只能说，光与影，雌与雄，其实都是一个玄学问题。精神和身体，谁才代表生命的本相，或许就连未来公都无法回答。能够旁观到最后，对我来说也是一场修行。当然，我也只能旁观到最后。”

少女点了点头：“那我也只能说，祝您好运。联军舰队现在还没撤离螺旋十字星云呢。”

“……哦呵呵呵呵，唯独只有逃命的能力，我是最有信心的。倒是你那边，虹蔷薇公主虽然离开了涅菲，但联盟首都却有的是强人坐镇。涅菲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对方摸到马脚的。”

“涅菲有的是高手，但归摩先生却还是在如此恰好的时机，进入了冰谷城。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过去小姐发出了明快的笑声。

“我这一次，虽然踢的是联盟政府的屁股，打的却是虹蔷薇公主的脸。她会做出何等反应，才能帮助我们搞清楚贝伦凯斯特家的态度，才能有助于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破法者”化身的少年叹息道：“……先过去公在晚年确实是做了很多决策的错误，但唯独让您接替他的位置，是完全正确的选择啊！”

“咦，我的位置，是老爷子钦定的吗？”少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破法者哈哈一笑，接着道：“那么，我以‘未来公’代理人的身份，转告她的敕令。她已经研究决定了，蛇蜕计划之后，就由您来主持组织的一切日常工作，和后续计划的协调了。”

赤王不动声色地看了“破法者”一眼，又看了看年轻……甚至年幼的新任“过去”，露出了千锤百炼的营业用笑容，就差要鼓掌了。

过去小姐继续用老气横秋的口吻道：“那么，我以组织新的代理人的身份，向诸位宣告，‘蛇蜕计划’宣告成功。虽然付出了一些无法忘怀的牺牲，但总体还是一次成功的计划，一次顺利的计划。然后，就请大家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始稳步推动大疯批时代的到来吧。”

“……这是您的命名吗？”赤王无奈道。

“这是符合组织风格的命名。”她耸了耸肩：“反正我就是个普通的JK，还指望明年能考上海洋大学，实在没什么品位。那么，诸位前辈，回见了。”

她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关掉了通讯，结束了这次会议。

于是，距离涅菲一万五千光年之外的灿川星系的某个房间中，卫伦特王望着已经直接关闭的秘密通讯终端，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又试图重新进入会议室，却又赫然发现，就连终端都已经完全烧毁了。于是，这台能回避所有源质波监听的黑科技设备，顿时成了只能论斤卖的废铁了。

卫伦特王在原地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方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次会议？她……她连口号都不念一下啊！以后的环世之蛇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了，作为一位精神茁壮的行动派，他还是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的。他打开了自己的公务用终端，接听了另外一个账号，却是银河帝国枢密院的秘书处。

“您好，爵士。请帮我通知尹诺塔大公，以及枢密院所有的大人。我希望在三个小时之后，召开一次枢密院会议。”

“……请您告诉诸位，我们等待着那个时机，已经到了。我们需要的理由，也已经有了。感谢环世之蛇的康慨！”

“是的，也请务必通知苏琉卡王殿下参加，她才是关键。我明白她现在人在新大陆。可是，我确实需要在三个小时之后，开启枢密院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