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葡萄酒1

林恩没有开口，只是与格林男爵对视，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惋惜、恨其不争，以及对自己背叛格林家族的愤怒。

“其实，你还是可以跟我回家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恢复贵族的身份。”

“抱歉，格林男爵，我已经与格林家族断绝了关系。”林恩毫无感情波澜地回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很平常的事实。

他心中非常清楚，这个贵族老男人眼中的惋惜，不是针对于祖孙之情，而是针对自己的价值——惋惜他这份价值不能为格林家族所用。

格林男爵当然不知道林恩杀掉了本森，他只知道林恩跟邓恩子爵攀上了关系，这层关系如果能利用好，也是格林家族保住爵位的一大助力。

“看来席拉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格林男爵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的惋惜也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冷漠，“怎么？离开格林家族伱活不下去了，于是想入赘波尔多家族，给一个商人家族当赘婿？嘿嘿嘿……”

格林男爵冷笑着：“抛弃贵族的身份，给一个商人当赘婿，真有你的！你是格林家族的耻辱，是贵族的耻辱！”

“也就还行吧。”林恩淡淡地说道，“比起为了积累财富无所不用其极，侵吞战死的弟弟遗留的财产，甚至连一只鸡都要偷，目的就是获得一份亡灵骨灰，以便能从学徒转职成黑巫师的于勒先生，我想，我给贵族阶层带来的这点耻辱是微不足道的，何况，我已经不是贵族了。”

所谓打人就打脸，骂人便揭短，林恩的话，正刺中了格林男爵的痛处！

他用了格林家族全部资源培养的于勒，于勒却根本没想着成为学者，恢复家族的爵位，反而只想着追求寿命，追求力量，甚至不惜成为黑巫师，他怎能不气？

“很好！”格林男爵的神色彻底冰冷，“既然断绝关系的事情是你说的，就别怪我无情了，林恩，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借着波尔多家族的财富，购买足够多的养神药剂，从而参加两个月后的学者考核，甚至成为中等学徒吧？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波尔多家族可能要破产了。”

格林男爵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留下老巴里僵坐在屋子里，脸色有点难看。

“巴里叔叔，庄园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生意上出了一点问题。”巴里叹了一声，“你好好备考就行，事情我会解决的。”

“巴里叔叔，你可以跟我说清楚，这点事不会影响我的学习状态，而且说不定我可以出出主意，也许能找到解决方法也不一定。”

巴里苦笑一声，显然他不认为林恩能在生意上的事情帮什么忙。

术业有专攻，论做生意，巴里才是行家。

而那些学者们，他们虽然聪明，但做生意却往往不是那块料。

“我们的葡萄酒销售遇到麻烦了，酿酒之前的订单都被退回了……”

“是肖申子爵在搞鬼？”林恩拧眉，他不认为是葡萄酒质量出了问题，波尔多家族经营葡萄酒生意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应该不是，从我根据黑市查到的蛛丝马迹来看，那个捣鬼的人，有可能是新来的采邑官——勒让。”

“他？”林恩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阴鸷的中年人，对这个人，林恩莫名其妙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对庄园里的酒窖做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做。”巴里叹了一声，“他采用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但却非常有效，他放出了一个流言……”

巴里把流言描述了一遍，林恩听了之后，眉头紧皱。

传播流言的方法，一点也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但它的杀伤力却是致命的。

流言说，这次血灾的遭难者全部都是贵族——这点的确如此。

不管是沃尔丁城灭门的麦尔斯家族，后来在井里找到全家尸骨的男爵，又或者是死在地牢里的威廉。他们全是贵族。

流言又说，他们都爱葡萄酒——这也无可辩驳，罗兰公国的大多数贵族，都喜欢喝葡萄酒，因为葡萄含糖量高，这让葡萄酒很容易达到一个比较高的酒精度，所以葡萄酒是酒中的贵族，比苹果酒、麦酒受欢迎多了。

接下来就离谱了，流言说这些人在喝葡萄酒的时候，倒出来的葡萄酒变成了鲜血，然后，这些人被鲜血淹没了，化成了血骨。

死者留下的血骨是红色的，那种红，就像是……被葡萄酒浸泡过一样。

——最要命的是，血骨的颜色像葡萄酒也是真的。

最可怕的流言就是七分真，三分假，外加一些看似很有逻辑的推测，这种流言最容易让人相信。

更别说这个世界的人们本来就盲目，这个世界也存在众多超自然现象，真的出现了葡萄酒变血的事情也不奇怪。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林恩知道血灾的一些信息，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有这样的流言传到他的耳朵中，连他都不能判断这流言是真是假，更别说那些普通民众了。

第七十六章 葡萄酒1

酒只是个消费品，它又不是粮食这种必需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喝酒没太大损失，但如果为了喝酒把命丢了，那就亏大了。

所以葡萄酒的口碑一落千丈，根本没人敢喝。

“勒让是什么人，巴里叔叔查过了吗？”

“查了，没查到。”巴里摇了摇头，“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林恩摸了摸下巴，没查到？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口普查远远比不上后世，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没想到这勒让也是一条毒蛇。”林恩沉思，这一招看似简单，但很绝。

黑曜石能保住波尔多家族的安全，但波尔多家族的生意可不在人家的保护范围之内，他更管不到民众买不买葡萄酒。

生意上的事情，始终要波尔多家族自己处理，否则他这个商人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更别说勒让传出这个流言也没有留下证据，巴里关于这流言的来源，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勒让不承认的话，黑曜石也拿他没办法。

“巴里叔叔准备怎么处理？”

“只能尽量澄清流言了，我打算全家出动，去摩尔镇的广场上，由我和我的家人，以及家里的仆人，轮流喝下葡萄酒，以此自证。”

“没用的。”林恩摇头，“我们是商人，我们就是卖酒的，民众会传言我们被恶魔操控了，流言一起，他们搞不好会把我们推上火刑架，而勒让一定愿意看到这些，他不但不会管，还可能推波助澜，到时候，就是借刀杀人，他一点责任都没有。”

流言是最难澄清的，因为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林恩前世的时候，非典时期说得非典跟缺碘有关，食盐被抢空；某岛国的核爆炸，流言说核辐射会污染食盐，食盐被二次抢空；某岛国排放核污水，流言再起，食盐被三次抢空。同样的流言反复发生多次都无法澄清，由此可见一斑了。

“等等，如果拉上教会为我们站台，还可能有一点效果。”林恩忽然想到这一点，教会在这个世界比前世的官方还好使，有官方背书，效果还是能好上很多的。

听林恩这么说，巴里苦笑：“这点我已经想到了，我试过去找教会，但他们不愿意出面。”

“嗯？他们也相信那个流言？不对……”林恩拧眉。

“唉……”巴里叹了一声，“马利诺神父被调去其它教区了，新来的神父我虽然认识，但对方不愿意帮忙。”

“不是不愿意帮忙，是他们是想要更多吧？”林恩忽然说道。

帮波尔多家族澄清，只是拿一笔辛苦费而已，但如果波尔多家族倒掉，教会却可以吞掉整个葡萄庄园，还能垄断以后的葡萄酒市场。

这笔生意太诱人了。

对教会来说，经营葡萄酒也合情合理，他们圣餐中用来象征神使鲜血的东西，就是葡萄酒。

“巴里叔叔，之前格林男爵让您考虑的事情，就是我们把波尔多庄园让出来，他们参股的同时，帮我们澄清流言吧？”

“对！格林家族、布里家族、安德烈家族……摩尔镇的落魄贵族们都想参与进来，所有的贵族，连同教会，他们一起在摩尔镇广场上当着所有民众的面，喝下葡萄酒，为我们澄清，但同时，他们的条件是拿走波尔多庄园日后收成的百分之八十。”

“原来是这样。”林恩暗暗咋舌，这些人，真狠啊。

贵族是这个世界的权威，教会更是权威中的权威，有他们证明，流言也许真的可以扑灭。

“这个勒让……”林恩坐下来思考着，对方居然不借助肖申子爵的力量，也能给自己造成这样的麻烦。

他只是一个采邑官罢了，实力低微，却避开了黑曜石对波尔多庄园的保护，联合了摩尔镇的所有贵族以及教会，对波尔多家族出手。

而且他联合这些人一分钱都不用出，他许诺的报酬就是把波尔多家族弄倒，大家一起吃肉。

这些贵族们就像是闻到了腥味儿的鲨鱼，让他们做生意不行，但如果让他们落井下石，闻到腥味儿来咬上一口肉，这却是他们最拿手的本事。

“林恩，你回去冥想吧，我再想想办法。”巴里拍了拍林恩的肩膀，他不认为林恩一个年纪轻轻，又没有从商经历的学生，能在这件事给自己什么帮助。

这可是连他都头疼的生意。

林恩并没有回答巴里。

他在思考度过难关的办法，对他而言，最强大的对手当然是肖申子爵，自己跟肖申子爵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而这个boss已经被邓恩解决了。

剩下一个勒让，这是跟他平级的对手，如果连解决勒让都要邓恩帮他，那他也太没用了。

事情到了绝境的时候，换个思路想想，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不需要澄清流言，只要找到渡过危机的其它方法就可以了，也就是找到另外赚钱的路子。

然而这条路子要求太苛刻。

一是零工业基础可以实现，并且无论成本还是质量，都要超过那些传统匠人，这一下子就排除了香皂、香水、玻璃等等。

二是要符合这个世界人的消费倾向，创立东西不能想当然，比如开中餐馆火锅店什么的，林恩倒是很怀念中餐，可是在这里显然行不通，不管哪里的人，永远都只爱吃他们从小吃到大的东西，这是所谓家乡的味道，米国人吃一辈子汉堡，阿三吃一辈子咖喱，不是他们接触不到别的食物，是真的因为他们爱吃汉堡、咖喱，哪怕他们到了华夏这个美食国度，他们吃几次中餐后，也得找汉堡、咖喱吃，这就像是我们华夏人去了外国，永远要怀念家乡的米饭炒菜、火锅面条一样。

三是要有技术壁垒，不能被人一学就会的，那就赚不到钱了。

四是这件事不能用太高深的知识，否则解释不清知识来源，之前林恩杀了威廉，制造了血灾事件，他做这件事肯定会留下一些漏洞，林恩怀疑他的老师可能已经看出什么了，只是没有点破罢了，无论如何，他不能再消耗邓恩的信任了。

如果突然学会了不该属于自己的知识，那就更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跟魔鬼做了交易了。

棘手啊！

第一条、第二条还好说，但第三条和第四条根本是互相矛盾的。

有技术壁垒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用到高深的知识呢？

林恩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

对了，葡萄酒！

自己就在葡萄酒庄，他想起了一件关于葡萄酒的关键问题。

因为后世的思维惯性，他下意识地把这件事遗忘掉了。

“巴里叔叔！”林恩的音调忽然有些高，他想证明心中的一个猜测，“既然摩尔镇附近诞生了流言，民众们不买葡萄酒，我们为什么不把葡萄酒运出去，去外地卖？”

巴里无奈地看了林恩一眼：“葡萄酒运出去要收商税，而且整个罗兰公国到处都有葡萄酒庄，那些酒庄有很多也传承一两百年了，酿出的葡萄酒不比我们差，对本地人来说，他们当然更认可自己熟悉的酒庄，订单应该早就排满了，加上我们因为运送的附加税，价格也高，怎么卖得出去啊。”

虽然觉得林恩问出了一个非常外行的问题，但巴里还是耐心回答。

“我说的不是罗兰公国，是更远的地方，比如五岛联盟，据我所知，那里的葡萄酒卖得非常昂贵。”

五岛联盟是一个海岛国家，因为本国不太适合种植葡萄，每年的葡萄无论产量，还是质量都远不如罗兰公国，导致在五岛联盟，葡萄酒是一种奢侈品。

如果能把波尔多酒庄的高品质葡萄酒卖到五岛联盟，那就赚翻了。

听到这样的问题，巴里无语了：“林恩啊，你要知道，商人永远是逐利的，但凡能赚钱的事情，他们早就试过了，不存在一件明摆着大赚特赚的事情没人做，专门留给你来做，五岛联盟太远了，光海陆要走一个多月，再加上陆路半个月，这将近两个月下来，葡萄酒早已经……”

“变质了？”林恩忽然插口说道。

巴里哭笑不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有什么葡萄酒能在海上摇一个半月还不变质啊。

林恩忽然笑了，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个月来，他见到的葡萄酒，都是用早季葡萄酿的。

这种葡萄会提前一个月成熟，但产量不多。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陈年葡萄酒。

今年酿的酒想留到明年喝？那早就成醋了。

至于那些放十年，百年的葡萄酒，更是一个玄幻故事了。

不过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林恩还是追问道：“巴里叔叔，这个世界没有防止葡萄酒变质的方法吗？”

“有是有，不过很贵，经过教会圣光祝福的东西可以多年不腐，但那种葡萄酒的价格比普通葡萄酒贵了百倍不止，不是普通人能喝得起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蒸馏酒的方法，蒸馏酒的酒精度很高，也不会变质，它也叫朗姆酒，但如果真做成朗姆酒那就不是葡萄酒了，朗姆酒本来就是便宜的酒，一般用甘蔗酒做，没有用昂贵的葡萄酒去做朗姆酒的。”

林恩眼睛亮了：“巴里叔叔，如果能找到一种新的酿造工艺，不但能让葡萄酒避免变质，而且还可以大大增加葡萄酒的风味，那是不是就可以把葡萄酒运到五岛联盟出售，而且能卖出高价了？”

巴里不解地看着林恩，你怎么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

哪有这种方法？

葡萄酒的酿造已经持续了一两千年，各个酒庄都有自己独有的酿造工艺，这些酿造工艺和当地所产的葡萄想融合，已经臻于完美了。

岂是你说改造就能改造的？

你一个人的研究，能抵得上那些酿酒工人上千年的经验积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