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生命号船舱内，借助着全息影像技术，乌托邦主脑意识给自己具现化了一个颇具个性的人类3d形状。

只是现在这个影像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

【我们应当把他们两人唤醒】

“不。”从天外传来的声音毫不犹豫的荡漾在了这片狭小的船舱之中。

【为什么，她明明追上来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为了稳定。”

【稳定？】乌托邦的投影是一个大脑袋的男孩，此时这个男孩重重挥舞了一下手臂。

【你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天外的声音十分淡漠。

【那就听我的，作为两个文明的未来至高代表，我郑重向你提出一个请求：唤醒他们两个人——起码要唤醒张有志。】

“我拒绝。”

大脑袋男孩的神情涌出几分怒意。

【我重申，白玉京和乌托邦乃是互相独立的平等文明，即使在过去历史线中，双方文明的未来无法共存，但是在现在，我找到了一个互相共存的办法。我认为，作为两个文明的引导者，你也有义务履行这份合作，你应当对两个文明负起责任。】

“我只对人类文明负责。”

【你!】

大脑袋男孩仰头望天，朝着天空的方向重重的挥了一下手臂，他脸上的愤怒几乎已经溢出火来。

“乌托邦只是诞生于历史浪潮的一个缝隙而已，白玉京则是无限历史循环中的常青树，我无需对待一个转瞬即逝的文明体说些什么。”

【但是我们明明可以尝试共存的，你以为解决了乌托邦白玉京就会好过吗？你们白玉京早就将宇宙的历史由封闭转为开放，无限的可能性，会不断扰动你们所在的历史线。哪怕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浪花来阻止你，合作才是最好的结局。】

“呵。”那恍若从宇宙深处传来的声音，轻笑一声。

大脑的男孩的表情变得无比阴沉。

“放轻松，乌托邦既然是主脑型文明，又怎么可能拥有，只有我们独属的感情呢，你大可不必做出一副十分愤怒的样子。”

【不，入乡随俗，我当前的情绪是真实的，情绪的本质是感性，而你们白玉京既然对于感性如此追求，那就说明感性确实对文明的发展极有裨益，既然有裨益，那我就应该向感性，向你们学习。】

“东施效颦。”

大脑袋男孩的表情更阴沉了一些，录入了人类文明所有血腥的他自然知道这个成语代表着什么典故。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追求你的同意了，我会强制唤醒他，让他来做这个决定，你毕竟只是停留在未来尽头的家伙罢了，你或许可以通过某些信息来影响过去，但绝不可能在物质层面上阻止我。】

“悉听尊便”

大脑袋男孩解散了3D全息投影，而是全身心的彻底覆盖到飞船本身的操作系统当中，随着覆盖录入完成，他已经获得了无限生命号飞船的所有操控权。

【取消冬眠状态，开启唤醒程序。】

随着乌托邦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整艘飞船的冬眠操作系统开始进行转化。

看那两处冬眠仓，首先是冬眠液，那深蓝色的冬眠叶正在开始逐渐消退，很快就将两个人的身躯完全的暴露了出来，随后便是温箱和暖灯的启动，待到两人肺部的冬眠液全部排出之后，新鲜的氧气随后灌入。

伴随着一些刺激神经的药物注入之后，两个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些，似乎马上就要恢复意识了。

“停下来。”

【我不】大脑袋男孩儿重新从船舱中央通过三维投影局限出来，他愤怒的拒绝了这个声音的要求。

【他是巡航的主体，你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我要将他的唤醒一切的决定由他来做，根据约定，我们两个人会以一同携带记忆体回到过去，共同创造一个共生的世界。】

“不许。”

【我不】

随着乌托邦意识的操纵，整个飞船很快就恢复了，生态内循环系统，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两人醒来，便稍微恢复几个小时，便可以在这艘飞船空舱内进行自由活动了。

“愚昧。”

随着那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话语轻轻一点，那原本已经接近干涸的冬眠液，居然又重新聚拢了起来，并形成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像是套上了一层蓝色塑料布，一般将两个人牢牢的裹在了原地。

【你在做什么？】大脑袋男孩愤怒的大喊。

“阻止你。”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从冬眠状态苏醒是他的自由。】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为什么？！】

大脑袋男孩愤怒地叫着，最后硬是通过对于无限生命号那妙到巅峰的操作能力，控制着冬眠系统，强行剥离掉了覆盖在两人身上的那一层薄薄的冬眠液。

但也是仅仅做到这一步了，随着那一层浅薄的冬眠叶被吸入冬眠液储存舱之后，又是一层淡淡的光辉，将两人重新笼罩在原地。

第235章 巴别塔与乌托邦

那一层淡淡的光辉很快由淡金色转化为灰色，连带着光辉内部的两人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仿佛变成黑白蜡像一般，在无重力状态下静静漂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了很多遍了，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但像你这样的程序性文明可不是。”

【我现在也是人类！】大脑的男孩的全息影像，又朝着上空的方向，狠狠的又抓又挠，但这注定是徒劳。

如果对方有实体还好，乌托邦或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凝聚实体在物理上来更改他的行为，但可惜的是，正如第3位历史修正者一般，对方的生命坐标作于落于未知维度的历史尽头，只是通过未来向过去施加了某些影响，造成了眼前的变化而已，乌托邦对此束手无策。

“冷静些，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祸害我们，文明的那两年就轻松结果你，无非就是我亲自下来而已，我既然没有这么做，那便是因为我预料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你要知道，我就是未来。”

“但这不意味着我会容忍你的行为，临时的猫只能是他，像你这种携带他的记忆体来回到过去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宇宙的存档点绝对不允许进行任何更改，而你却想回到过去修改存档的数据？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你阻止我的原因？】乌托邦冷静了一些。

“是的。”

【如果这就是你阻止我的原因，那么飞船探测系统里那个以亚光速向我这里逼近的飞行物又是什么？】

“你不用管，那不会影响什么的，当他们两个人见面之后，我会立刻触发循环，当然他们两个也会被我送回地球，相对过去的悲惨生活经历来讲，他们两个将会在此次循环中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只要我控制着你的生命坐标不被抹除，第5位历史修正者便不会到来，而我所做的就是向波动历史影片一样，寻找下一个版本，重新进行迭代和演化，也就是我常说的——读档。”

【那我们这个存档记录呢？】乌托邦冷笑道。

“所有人类都会在当前的存档点幸福快乐的活着，至于你，愿意配合我的话就好好苟活着，不愿意配合我的话就准备好被抹除所有意识。”

【你不下来，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而你如了下来，那未来终将会变得不可预估，你所重视的文明，也将在一切的可能性中化为飞灰。】

“保持天真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对你来说，你所衍生的人类形象真的很有意思，一个大脑袋的小男孩，里面充满天真、无趣和秩序。”

【你是什么意思？】

“作为白玉京的1号，作为白玉京文明仅存的文明个体，作为当前宇宙历史结局中唯一的幸存者，我就是历史尽头那唯一的神明，在这种状态下，我会保证每一个历史线中人类文明的和谐发展。哪怕人类文明因不同历史线的历史修正者而停止发展，我也会为这条线上的文明营造一个最美好的环境。”

“无论是第1位历史修正者，还是你这位第4位历史修正者，亦或是未来的第17位、第367位、第4248位历史修正者，在我这里都没有区别，目前循环的最高记录是第4248位历史修正者，在那个历史线中，人类文明已经发展到了白玉京初级阶段，基本实现了全维度宇宙繁荣，但仍然在第4248位历史修正者的威胁下，即将化为飞灰。”

“但是这并不影响什么，我会控制住那第4248历史修正者，将历史的阶段强行戛然而止，让人类文明以当前最为繁荣的状态，走向历史结局。”

“只是这次运气不好，本次的存档中，仅仅是第4位历史修正者就要重新开始了。

这个存档我会妥善保管的，正如过去的那几千个存档一样。

该存档的文明也会在当前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但终究会被封锁于太阳系之中，但这没有关系。他们会在当前的阶段享受到当前技术范围之内的最大乐趣，无论是情绪还是理智，所有人都会得到最大范围内的满足。”

“只要历史存档点，保持不变，我就能一遍一遍的试验，直到我们的宇宙真正迎来以白玉京为基准的繁荣开放结局。”

【这个就是你的理论？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像你这种依托循环而不断重复的行为和那成千上万个猴子用计算机，打出莎士比亚的作品有什么区别？堂堂白玉京，只能用穷举法来完善这个世界吗。】

“但你不可否认，穷举法很有效，因此你将他的记忆体送往过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既然由于循环的存在，我们已经立足于不败之地了，那为什么又要跟随你去冒险呢？而且乌托邦文明与白玉英文明毕竟是属于不同历史阶段的最高文明发展体，本质上是永远不可能共存的，在那么多的历史阶段，我从来没有听闻过两个文明体共同发展的结局阶段。”

【归根结底，白玉京还是不够信任乌托邦。】

“白玉京可以信任欢乐颂，可以信任象牙塔，可以信任第3位历史修正者，可以信任一切人类文明本身所诞生的历史修正者，但绝对不会信任乌托邦，也不会信任天衢国、永船派、低熵体……哦，后者都是其他未来将会出现的历史修正者，它们都是历史线缝隙中诞生的有别于白玉京的强大文明。”

乌托邦，忽然感觉自己有一些悲哀。

如果说宇宙的结局早已经注定，那么他们这些非人类文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们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随着那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最后一声轻笑结束，飞船上就只剩下了沉闷的嗡嗡声。

乌托邦主脑意识又尝试了几次，但是奈何飞船上并没有任何自适应操纵系统，更没有机器人供他附身，因此他对于两个人身上覆盖的冬眠黑白迷雾，没有任何办法。

他唤不醒张有志，他只能等着，只能等着历史的循环——以及自己的消失。

并不是每一次循环都会诞生乌托邦文明，在这种基础下，乌托邦已经开始有些感到绝望了。

得知真相前的他从来没有如此悲观过，在自己的文明发展到鼎盛的阶段的时候，穷尽他们文明所有的算力，也不过是推测到了宇宙的历史曾经被更改过的痕迹，推测到了白玉京文明的存在。

自己的文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主脑送往过去，意图稳固自己文明所诞生的历史线。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白玉京文明早就已经将历史改的面目全非，甚至连他们诞生的本身，都只是这些历史在改变过程中激起的一朵浪花而已。

如果说白玉京结局是长江东流，直至大海。

那么乌托邦文明的诞生，发展繁荣，鼎盛则不过是其中的一朵浪花，意外的拍到了江岸之上。

在真正的历史结局——大海面前，乌托邦以及其他历史修正者，不过是这个结局前的其他浪花而已。

乌托邦通过全息投影凝成的大脑袋小男孩终于再也稳固不住。全息射线闪烁了几下，开始投送出一团通天之塔。

这是一座智慧之塔，也是一座主脑之塔，他的人类的西方历史神话当中有一个奇异的名字——巴别塔。

巴别塔，就是乌托邦文明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