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随便说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借我的势，也不准借师兄的势！”

在唐家大房，朱标的母亲借过朱元璋的势；唐家老宅，朱标借过朱元璋的势；还有很多时候，朱标都借过朱元璋的势。朱元璋是教宗，他的势就是离宫的势，是国教的势。而他师兄，是皇帝，他的势是皇族的势，是朝廷的势。

现在，朱元璋说，不能借他们的势。就这么简单，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能借我们的势。

张居正瞠目结舌，这什么意思？没有他们的势，怎么赶走这些民众？怎么要他们交出地契？然后，他看到朱元璋身后的海瑞微微一笑，便应道：“没关系，我们唐家有钱！有钱还有办不来的事？”

当然有很多用钱办不来的事！就像，有些人那样，死也不愿意卖祖产！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仗势欺人，也要有势仗才好！不过，没关系，去了两位陛下，还有圣女吗！

去离山的途中，朱元璋对海瑞说，在他小时候，见过西宁镇上，那些恶人，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为了霸占别人的屋宇……

海瑞有点不安，也许她做错了这件事。从小就高高在上的生活，只知道自己的使命、责任和压力；她并不能完全体会普通民众的疾苦；她和朱元璋不一样，锦衣玉食里长大，只知道各大政权间的博弈，不知道民间的险恶……

唐家做事迅速，温泉的事很快便完成。没有什么冤屈，因为唐家给了足够的钱；心甘情愿，因为圣女，还有他身后的那个男人。可是，终究是借势啊……

不提户三十二一路规规矩矩的向离山进发，也不说张居正、关白和凌海之王乔装改扮，吃喝玩乐到离山。只表表朱元璋和海瑞这一路的情意绵长。

大家分三路向离山进发，而表面上看来，教宗、圣女和各大主教依然是所乘离宫轿撵，不紧不慢的前行。可是，不过十天，便有消息传的漫天飞扬：因为国教信徒众多，作为教宗朱元璋的各色画像到处都有，虽然朱元璋和海瑞特意的低调的行走，还是免不了被认出来。

还好，各处道殿没有接到离宫关于教宗陛下亲临的指示，所以两人一路遮遮掩掩还算过得去。不过，这样也拖慢了他们的脚步，从而只得放弃走进任何稍热闹的城镇，只在山野荒原行走。

这两天，两人一路嬉笑着走在山间地头，可是，都想找一个小城歇歇脚。却在这时，看到一座低矮的城墙。这里地处天南，朱元璋被认出的几率也小了很多，两人决定到城里走走，找间客栈，洗洗澡，换换衣服。

城很小，可是很热闹。海瑞便拦住一个大婶，向她细打听。胖大婶看看眼前的姑娘，清秀可人，但是，面生的紧，便问道：“姑娘外地来的？走亲戚还是路过？往哪里去？我们这里，这两天热闹的紧，逛逛再去。”

胖大婶热情无比，海瑞很快弄清了这两天出的什么事。原来该城名为金州，城中首富张老爷新的了重长孙，摆百日酒，大宴三天，今天是第二天。张老爷的长孙娶的是金州知县老爷的二千金，这个又是重长孙，所以，格外高兴。

虽在府内设宴，款待亲朋好友、达官贵人，又在府门前摆了各色食品果子，供路人食用；更搭了戏台，唱三天三夜大戏。所以，一向清净的小城热闹无比。

两人觉得这一路，难得碰到这样的热闹，想来也不会被轻易认出，便准备看看热闹再去。

找了一家很像样子的客栈，要了两件上房，两人便分开洗漱更衣，然后在汇合了，慢慢向那张老爷家走去。街道两边也很热闹，很多卖东西的小贩，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们。

海瑞停下，看一些姑娘感兴趣的东西，朱元璋则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海瑞，她现在又是他的初见姑娘了，想起周园，朱元璋嘴角忍不住上扬。

忽然看到，有国教的车马经过，忙转过身去。须臾，偷眼望去，车马想是往张老爷府上赴宴的，走的很急，只落得一路的马蹄声。

朱元璋松口气，想来，这肯定是金州道殿的马车，便想回去客栈。海瑞不同意，她说，道殿里的贵人肯定被请进府，而他们只在府外离远些，看看热闹好了。朱元璋想了想，便同意了。

金州道殿的主教确实坐在马车上，风吹过车帘，看到一个背影，隐约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是谁，因为赶着赴宴，便没理论。

离张府还有段距离，隔着好远，就听到锣鼓喧天，叫好声不断，很是热闹。人碰到喜事，无端就会觉得高兴，两人也好兴致，便往前挤挤。人真多，朱元璋努力护着海瑞不让人挤到她，可是，他自己都被挤的转了向，不由后悔凑这份热闹。

突然胳膊一紧，转眼已在路边一棵大梧桐树上，看到海瑞正冲自己笑，知道是被她带上来的，便也笑笑，这里真是好地方，阴凉还没人挤，而且看的清楚。梧桐树很大，低处的树桠被很多人占据，这里是高位，没人上来。

两人便安心坐下来，海瑞拿出路上买的蜜饯凉果来吃，朱元璋便捡了个蜜渍青梅放口里呷着，一边看着他听不懂但是很有意思的戏。

时近正午，府内院子里正该开席，不知为什么，迟迟未见动静，朱元璋说，是不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来啊？海瑞抬眼望去，叫声糟糕！怎么了？朱元璋马上循声望去，他们的高度，正处在张府一座精致小楼的视线内……

两人正准备离开，忽见树下人群分开，张府跑出众多小厮，将人群隔开，那位张老爷和金州道殿的主教带着府内宾客忙忙的赶到树下，大礼参拜。

朱元璋和海瑞此刻也不便就此离去，只是这样出现的众人眼中，也实属不雅，可是，能怎么办呢？朱元璋有些后悔来这座小城，原只是想凑个热闹，没承想还是被认出，而且，是这样的局面。海瑞难免在心里怪那主教多事，想来是在那小楼上认出了朱元璋。

她不知道，这次真的冤枉了金州主教，原张老爷也只是疑惑树上的人有些像教宗，他只听到张老爷的疑惑，马上断定在街上的那个背影是朱元璋。

虽然离宫否认教宗离队单行，但是，道友间依然传着小道消息，教宗陛下和易了容的圣女独自前往离山……所以，各处通往离山路上的道殿，都严阵以待。不过，朱元璋一直未往城镇去，才使得这种谣言只被当成谣言。

原来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啊！

朱元璋这次出行，第一次被认个正着，第一次无法否认，大概也是唯一一次被从树上如此请下来。难免有些愧色，倒是海瑞，一派云淡风轻，反正她这个样子，谁也不好也不敢贸然相问。就这样，很自然的，微低着头，跟再朱元璋身后，进了张府客厅。

外面的戏文停了，台上台下跪了一地的人，微风拂过，带来隐隐的议论声，仔细听，又听不清说的什么。道殿的教士出来宣与众人，一切继续。可是，怎么继续？教宗陛下不计较，总有不乐意的人啊，如此这般吵闹，如何使得。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擅动。

张府的管家出来，忙着安排，继续开戏。众人打听着，教宗陛下等已被张老爷请去后园，那里离得远，听不真切，没那么吵。众人才从新开戏，却有些心不在焉。

在内室，金州道殿主教、张老爷等人，从新参拜完毕，奉上早春新茶，方敢开口说话：“这位是……”

“我只是教宗陛下的随行女侍！”海瑞答道。

朱元璋看了海瑞一眼，想，易容果然是好，即便被怀疑，也大可否认，自己将来是不是也要学一下。

海瑞回了朱元璋一眼，我是不好再暴露身份的，有伤体面，你自己来吧。

虽有传言，也有揣测，可是，被对方一口否认，众人也不敢再有怀疑也不敢相问。

这时，一个奶妈模样的女子，抱来一个小娃娃。朱元璋只看了一眼，便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扔了，饶是镇定的快，还是把茶水泼出来，溅到手上，众人惶恐，想不知教宗陛下怎么了？忙接过茶碗，海瑞很从容的拿出一块手帕，帮朱元璋擦掉手上的茶水，说：“换点子茶叶来！”

张老爷忙着人换了一碗茶水，想教宗陛下可能不喜欢这茶味。朱元璋又看了那孩子一眼，然后看向海瑞，这，是怎么回事？海瑞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娃娃，开口夸了两句，暗示朱元璋不要失态。朱元璋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又不得开口询问，实在是难受的紧。

因想着快点离开，朱元璋对于张老爷提出的一点子要求，没做任何犹豫，给孩子赐福吗，又不是很麻烦的事……

好容易跟随金州主教回到道殿，朱元璋想快些支开众人，哪成想金州这里地处天南，教宗轻易不会到这么个偏僻小城，也正是因为偏僻，朱元璋和海瑞才会走进来。道殿众人哪里能放过这么个和教宗陛下亲密接触的机会，便一再拖延不肯离开。

海瑞示意主教：教宗陛下一路风尘仆仆，需要换洗更衣，好好休整一下。主教方想起来，这份年轻的教宗，是有些洁癖的。这事在国教各处道殿流传已久，所以，各处道殿都备着供教宗陛下亲临时，专用来洗澡的大木桶，以及新的各色物品。

好容易，找个理由赶出众人，朱元璋却不想海瑞离开。海瑞便以朱元璋随身女侍的身份，留在了内殿。她确定殿外无人，便走过来，帮朱元璋宽了外衣。

朱元璋却转身握着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海瑞笑靥如花：“一个刚满百天的小娃娃，就把我们教宗陛下吓的这么着？”

“太像了！太像了！！”朱元璋叹道：“真真的像是缩小了几倍的朱标！你说，会不会是朱标的儿子？”

“我不知道，”海瑞抿嘴笑道：“回来见了他，可以好好的审审！”

“不，不太可能！”朱元璋又否认了自己的看法：“朱标虽然看似胡闹惯了，却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然而，那个孩子实在是太像了：“会不会他自己都不清楚？以为当时两情相悦，一时不能自己，做出的事，过后也就忘了？”

海瑞无法回答朱元璋的话，这一路，两人虽是两情相悦，但终是发于情止乎礼，并未有过什么越距之事。而且，她终究是一个姑娘，这种事，怎么好随便说。

朱元璋自己在那里各种猜度各种否定，终不得答案，只恨不得马上找到张居正，问个清楚。海瑞知他心里的念想，如果真是朱标的儿子，那么他肯定会想办法让这个孩子脱离张家，认祖归宗。可是，这些，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而且没有见到孩子的母亲，也许和朱标有什么亲戚关系也说不定。并且，天下，还是有很多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