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遮风挡雨

“他不同意也要同意”朱元璋眼里有了冰锋：“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不依着我，就休想快速安稳朝政！就算我真的不动，他也不敢盲目相信，除非他把所有人都换成自己的，可查人换人需要时间，现在商行舟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也太无赖了吧！

“那，会不会产生内耗，让魔族趁虚而入？”

朱元璋笑了：“傻瓜！我挟制商行舟是为了你和前朝旧臣，如果真有战事，商行舟自己都不会动你们，我和他闹什么？”

“哦！”问清楚这个，朱标别的想也想不明白，干脆放下这件事：“这个蛊虫，会不会有副作用？”

朱元璋拍拍他的肩：“放心，蛊虫和修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并不相冲。”

说罢又叹息：“事到如今，我便和你说实话，我的外公和商行舟，我的母亲和娘娘之间都曾经有过交易，你，余人，还有很多人，都是外公的杰作，或者受到他的影响，或者根本就是他创造的，我也和很多人有交易，但是，我不会害你和余人。”

你们都是我的师弟，都曾经付出过信任，纵有千般利益考量，我也不会伤害你们。

阴谋家的话真真假假哪里能分得清，朱元璋是极好的弈者，连他的老师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说心狠手辣都是轻的，可是朱标想着西宁和神都她的保护，想起那次在浔阳城她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想着这段时间她的辛苦周旋，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相信她：“我相信你”

朱元璋轻轻道“谢谢！”

她不是徐有容，朱标对她的信任是有风险的，何况正是她的外公创造了他。

朱标又极为诚恳的添了一句“师兄也一定会相信你的。”

请，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朱元璋微微笑：“你们师兄弟，真的很像。”

朱标这才知道这话她早已和师兄说过。

既然坦诚相待，朱标便问了困惑已久的问题：“那日在薛府，你用的是什么毒？”

怎么这么蹊跷，真的药石无效，道尊束手无策，周通日日煎熬，神都各色人等拍手称赞或者心惊胆战。

提起这事，朱元璋眼里闪过一道光：“我根本没有用毒，父亲最讨厌暗器上淬毒，三令五申不让用。”

朱标愣住。

没有用毒？

那为什么周通日夜惨叫煎熬？

等等——

如果没有用毒，那么周通就没有中毒，没有中毒，师父自然没有办法解毒，但是朱元璋积威深重，加上真的痛苦不已，商行舟和周通都会以为朱元璋是真的下了毒，而商行舟是解不了还是不肯解，周通就要自己想去了。

果然是攻心之计。

朱标本是很讨厌这种计谋的，可是用在恶贯满盈的周通身上，让他自食恶果，朱标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开心。

“那他为什么痛苦不堪？”朱标仔细回想，想了起来“那根针？”

朱元璋道“那是附骨针，针本身是没毒的，但是针会附在骨骼里，随时发作，痛不欲生，越是用功法压制，发作越是剧烈。而商行舟要么是没有看出来，要么是看出来也不敢帮他，因为他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别的文章。”

朱标打了个冷战，却忍不住好奇“那，有没有？”

“你说呢？”

朱元璋眸光清亮，言笑晏晏，朱标摇摇头不再问，这种一颗心开了十七八个窍环环相扣步步有深机的本事，他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但是有件事要问的。

“师姐，你都已经半步神圣了，为什么骗我说你无法修至神圣非让我做教宗？”朱标有些委屈。

“半步神圣，终究不是神圣”朱元璋淡淡道“母亲生我们时早产，我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先天不足，身体孱弱，不能承受那么多圣光，所以我不能进入神圣。”

朱标第一次听说朱元璋的身世，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可是，圣光也可以修复滋养身体啊！”

朱元璋眸中一片冰雪“风险太大，不是天堂便是地狱，父母不愿意我冒险，将我的修为强行停留在这里。”

强行停留！

朱标张大嘴巴，忽而又问“是先前你控制我的病情的办法吗？”

朱元璋点头。

“那，你应该能破解吧？”

“我当然可以”朱元璋慢慢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来“只是父母疼我爱我，从来都不曾要求过我什么，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好好活着，我如何能拒绝？”

朱标忍不住好奇“为什么，从来都不曾见过你的父母？”

何止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过，朱标一直以为朱元璋和他一样是孤儿。

朱元璋笑笑“他们忘却红尘甩了我和哥哥姐姐去过二人世界，我们也很久没有见他们了。”

“那，你的哥哥姐姐呢？”

怎么也从来不见？

“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陪着我算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柔和，目光温暖中有笑意，极为动人。

朱标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却又听到她说“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认了两个弟弟，不过若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和余人的。”

朱标开心了，问“那秋山君呢？”

“他？”朱元璋想了想，道“母亲不会管这种事，哥哥姐姐肯定是看热闹，父亲-”

朱元璋迟疑片刻，想起父亲清冷的眉眼，叹息“父亲大约会很恼火吧！”

朱标便有些幸灾乐祸。

朱元璋瞥一眼他，换了话题“所以你要做教宗，在此之前，先杀了周通，动静越大越好。”

朱标疑惑“师姐觉得，我应该杀周通？”

连教宗都认为他应该等一等。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光明，淡淡道“为什么不杀呢？周通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死是民心所向，而且可以让商行舟难受。”

朱标问“可-”

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顾全大局的。

朱元璋嗤笑“那是商行舟的大局，不是国教的。”

“国教和朝廷，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朱标看着她。

“龙椅可以有姓氏，但神杖不行，神杖只会向道。”朱元璋道“千百年来，皇位几次轮转，可国教依旧是国教。”

“在特定的环境下，国教可以支持朝廷，但那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不是因为一个姓氏或者几段情意。师父对娘娘的支持和反对，都是这个道理。顺心意，也是这个道理。”

“国教，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依附朝廷”朱元璋道“国教必须向道。作为它的掌控者，自然要有自己的道，所以长生，你最大的责任，就是带领亿万教众走向大道，路遇不平，拔剑相助便是，其它那些人心俗事交给我就行。”

“一个周通怎么了？”朱元璋满是不屑“改朝换代都不怕，国教还怕一个周通？”

这样狂妄的语句说出来，朱标张口结舌。

但是-

朱元璋说的是对的。

朱标有了些信心。

“可是，师姐你的天赋明显比我高多了，就算不能从圣，也可以做教宗啊，你自己不想做英雄么？”

朱标以为师姐会说不在乎权力这种话，却没有想到朱元璋的神色突然落寞起来：“不是不想，是不能。”

就算真的不喜欢权力地位，她毕竟年少，又怎么会不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做一些大事，有一些功绩？何况她本身就是奇才，她既有实力又有手段，有眼界有胸怀有诚心，她也有理想，她也想活的光芒万丈，活在许多人的心中，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史书里，名垂千古。只是——

真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一刻，她终于能明白姐姐的选择，纵然掩饰一身光芒，纵然只是白驹过隙，至少有过片刻的绚烂。飞蛾扑火也好，至少有过刹那的光明。至少，真的来过，活过，也爱过。

朱标好奇：“为什么？”

朱元璋叹息：“我也有我的责任，唐棠从出生便注定富贵一生，落落从出生就注定一世荣华，而我，从出生便注定，不论我有多强，都只能在幕后。”

朱标愣住。

朱元璋看他的样子微微笑起来：“好了，别想这些事情了，我没有空，所以之后你要自己去杀周通，我提醒你一句，周通的大红袍功法最是擅长精神攻击，要特别小心。”

朱标机械的点点头，又问：“你没有空？要做什么？”

朱元璋道：“师父没有多少日子了，我要尽孝。”

这样惨烈的字眼，由朱元璋平静的说出来，朱标心神震动。

“走吧”朱元璋轻声道：“你顺好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朱标很是感动，躬身行了一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