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之不恭。”

裴军大大方方地接过叶冰裳为他准备的青稞酒——

酒香醇厚，味道甘烈。

就像刀滚过喉头，一股莫名的刺激和刺痛感后，是一种通透。

“县主是要让我做什么？”裴军已然知晓叶冰裳的含义，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叶冰裳也不拐弯抹角，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裴军。

“我要你把夏襄调回盛都，这封信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

裴军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叶冰裳居然会提出一个如此奇怪的要求。

“县主能保证，我把夏襄调回盛都后，陛下不再计较那些事吗？”裴军狐疑地盯着叶冰裳，浑浊的眼珠似乎想要透过那张美丽动人的皮囊直达那最深处最隐晦的想法。

叶冰裳莞尔一笑：“只要你们给出陛下想要的答案，有夏襄在，相信我，你们一定能在这场风波中活下去。说不定，将来还会有主动权。”

都是聪明人，过多的提醒反而有些不恰当了。

裴军很快就想明白，夏襄一定有问题，而这个问题恰恰是帮助裴家破局的关键。

“多谢县主指点。”裴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

回到裴府，裴军将这封信里的内容详细的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夏襄居然是这种人！

可若是按照荣安县主所言，将夏襄引入盛都，难保此人会记恨裴家，如何将这件事用好呢？

恍然间，裴军想到了盛王。

盛王此人疑心深重，如今，荣安县主势大，盛王重视她，不仅仅是因为盛王需要荣安县主，更重要的一点是，盛王对荣安县主手上把控的势力无可奈何。

荣安县主何其聪慧，恐怕早就想到办法反制盛王了。

盛王愿意互惠互利，荣安县主就与他和气生财。

若是盛王想要的太多……

裴军想明白了这一点，对事情也有了把握——借刀杀人！

赵平甫获罪的信息很快就在盛都传开，一时间，盛都内风声鹤唳，世家都在关注盛王的下一步举动，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波及自己。

可夏襄的到来，就像是激起了一颗石子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只是一阵轻微的波动后，盛都就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开始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荣安县主提供了美梦馆里点过帝王梦的人的名单，这些人都遭到了严重的惩罚，有些人因为本身就有一些过错，被定为有不臣之心，秋后问斩。李家一党藏污纳垢，擅自铸币，替换真正的纸币，意图祸乱盛国根基，满门抄斩。还有孔家，先前他们把控海盐之法，致使盛国盐价高居不下，如今也被定了罪，满门抄斩。还有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军功案，原本很难评断到底是谁的错，可如今盛王想要给这些人定罪，那就是他们的错。只是没想到那些空缺的人迅速被补了上去，还能胜任那些岗位。也不知道，荣安县主到底从哪里找到的那些人。”

裴军看着那一棵棵参天大树在这一场浩浩荡荡的烈火中化为灰烬，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庆幸，却也有一种说不清是唇亡齿寒、还是兔死狐悲的感慨，只是察觉到，将来自己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他选择走了一条不归路。

叶冰裳让他提议，这些空缺的岗位应该由能者担任。

于是，盛王请国师廿白羽占卜，占卜的结果是此次改革百废待兴，功在千秋，是大吉之签。

在盛王统筹安排了考核之后，那些人迅速胜任了空缺的岗位。

一切都好似有预谋一般。

但叶冰裳究竟如何找人的，裴军思考半天都没想明白。

他也不需要想明白。

裴军已经上了叶冰裳的船，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夏襄觉得很烦。

他明明做的那么小心，没想到还是有把柄落在了盛王手上。

“老爷，裴先生求见。”

下人通报夏襄，夏襄一愣——他的好友里哪有姓裴的？

但很快他就想起，今日来拜访他的人是老狐狸裴军。

“你这老狐狸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夏襄给裴军泡了一壶茶。

他们不久前刚斗了一场法。

很明显，他输了。

代价就是，他要给盛王卖命。

对裴军这个人，他很烦。

“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裴军接过茶水，笑了一声，“你也不要埋汰我，我也只是奉命做事。我今天来呀，一来是为了讨你一杯茶喝，二来就是传递一个消息。希望你回到盛都的那个人想要见你。”

夏襄一愣，突然笑了。

万万没想到，裴军居然不是盛王之人，反而受制于人。

“我还以为你就是那把刀呢！”夏襄想着他回盛都的两个月来，裴军一直是盛王手上最锋利的武器，他们总能给出盛王最想要且需要的答案，可如今……

一声感慨后，夏襄反应过来，他的处境和裴军何其相似！

裴军把自己当做投诚的答卷，而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就那些大厦将倾的世家的疯狂举动，若是那人再煽风点火，恐怕他早晚就要命丧黄泉了！

“时间，地点。”

裴军满意地笑了。

这就是默契。

老狐狸之间的默契。

“祝你好运。”裴军挥手。

“承你吉言。”夏襄皮笑肉不笑地咬紧后牙关道。

景轩阁。

夏襄见到叶冰裳的第一眼，他就迅速的反应过来，这个名满盛都的奇女子才是幕后之人。

“下官见过荣安县主。”

夏襄不知道叶冰裳的脾气，索性先行个标准的礼，不让对方寻到错处。叶冰裳也不想和这老狐狸客套，直接抛出一个问题：

“好好看看这份计划书，你来告诉我，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实现？”

叶冰裳将封面写着“君主立宪制拟案”的一摞纸递给夏襄，夏襄一目十行地将其看完，心中有些震撼——

万万没想到，荣安县主的目标居然是架空君主的统治权。

皇族，就是最大的世家。

夏襄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就像一只猫发现了一只非常狡猾的老鼠，异常兴奋地想要征服它。

他就是不喜欢世家。

因为他觉得这是腐朽的。

如今，他看到了全新的定义。

但若是按照拟案中的描述，将来盛国必然绵延数千载，而他，必将名垂青史！

“若是县主信任下官，五年之内，县主所愿必将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