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年夜。

盛都的街道两侧是新修的路灯，在一片橙黄的灯光笼罩中，一辆由妖兽拉的车停在站台，乘客从车上走下。

这是盛都的公交亭。

“爹，你是去取钱了吗？”小男孩靠着娘亲的臂弯，看着爹爹手上用牛皮纸包的一叠物件，好奇道。

“对啊！”留着一络胡子的糙汉从胸口处取出一张红包递给儿子，笑道，“邮局送的红包，给你。”

红包的封面印着一只兔子，里面躺着一张邮票。

这是邮局新推出的玩意儿。

半个月前，各街各坊都多了个邮箱，大伙儿可以买来信封和邮票，请读书人代笔写信，投入邮箱，等待每日傍晚草妖们将信件收归树妖邮局，将信件发放。

现在寄信，可方便了。

见儿子蹦蹦跳跳地走了，女子推了一把丈夫：“你都杀了这么多年猪了，攒下的零钱都放到银行里，这个月生了多少铜钱？”

“如今陛下鼓舞我们将钱存进银行里，一年定期有2%，以后就只剩1%。”屠夫说着，回想了一番原话，道，“我们存了二十两银子，存了最高时长五年，据说到时候能拿二两多的银子呢！”

“真不错！”女子欣喜，一眼瞥见儿子手上的红包，问道，“这是树妖邮局正在卖的红包？这样式，印着兔子，款式还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还挺多人围在邮局门口买呢！”屠夫不解风情道，“我寻思这就是红纸上印了个图案，没什么好稀奇的，我们自己家也能做，就没去买。”

女子白了丈夫一眼：“这春节就是要过得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我们又不是没钱买红包，你买一些回来怎么了？”

屠夫憨厚地笑了笑：“买买买，我明天就给你买。”

暮色沉沉，这对夫妻在昏黄的灯光中渐行渐远。

叶啸也从边境赶回了叶府。

乘着新开通的妖兽列车，只需半日即可从盛都赶往边境。

“你，回来了？”叶老夫人看着突然回家的儿子，想起这些天受的委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悲意。

没想到，到了晚年，她居然失了势，让一个小丫头骑在自己头上。

真是老了啊！

“娘，我回来了。”叶啸整理好衣襟，突然下跪道，“孩儿不孝，这些年，让母亲担忧了。”

叶老夫人赶忙扶起叶啸，用手帕轻轻擦去流下的泪：“你做的很好，和你的父亲一样。今晚是小年夜，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嗯，快来吃饭吧！”

叶冰裳来到饭堂时，看到叶啸，先是一愣，随即行礼道：“冰裳见过父亲。父亲 前线战事如何？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需要面见陛下？”

“没有。”

“那父亲可是奉诏归京？”

“不是。”叶啸夹着烤鸭的筷子突然顿了顿，沉思片刻道，“不出意外，明年开春之时，我就能把剩余两处失地收回。今夜，我还是要入宫一趟。”

叶冰裳贴心地帮叶啸揉着肩膀：“想必父亲也想家了，想弟弟妹妹了。这两年，父亲为盛国殚精竭虑，为清宇做了好榜样，想必将来清宇也会传承父亲衣钵，将我叶家风骨发扬光大。”

说着，叶冰裳颇为关心地帮叶清宇询问起军中之事。

“父亲，清宇此次从仙门归来，想必也学了大部分仙术，若是能随您一同去前线建功立业，必然会闯出一番名堂。”叶冰裳循循善诱，见叶啸似乎有些心动，又故作惆怅道，“如今盛都形势严峻，我们叶家虽与盛王一心，但君王之心难测，难免会狡兔死走狗烹。此次收复失地，父亲在民间的声望必然高涨，届时，陛下定然不愿父亲继续在前线作战，而是寻个理由将父亲困在盛都，家督之位必将传给清宇。可军中纪律森明，清宇年少，如何能服众？”

“是啊！如何服众？”叶啸看着愈发出挑的大女儿，见她剖析利弊，想着这些年她为盛国做出的贡献，目光愈发慈善而自豪，“还是冰裳看得明白，是时候让清宇随我去前线作战了。”

“父亲能想明白就好。”叶冰裳勾唇一笑，让叶老夫人有些不安。

“啸儿，这前线战事可是吃紧？我看你瘦了不少，不如在家里多待几日？”叶老夫人给叶啸夹了口菜，刻意在灯火的印照中露出白发，让叶啸正准备脱口而出的拒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如今有了这妖兽列车，虽然尚未直通盛国各地，但运送军需、各地交通等都方便了不少，抵达前线只需一日。”叶冰裳接话，“父亲若是想家了，不妨向盛王禀明。盛王仁慈，想必会宽限父亲几日。如今大哥也能独当一面了，我想父亲也想看看大哥如今是什么样子吧！”

提到叶泽宇，叶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岔开话题：“泽宇挺好。对了，清宇和夕雾呢？”

他居然忘了他还有个庶子。

“他们在外头买东西呢！”叶老夫人见叶冰裳给叶啸倒了杯茶，自知现在不是挑毛病的时候，便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和憋屈，夸赞叶冰裳道，“还是冰裳最贴心了。”

叶啸见气氛有些尴尬，见家中出现了一些新奇的物件，指着灯泡问：“这是何物？怎么会发光？”

“这是灯泡，由妖电厂供电，如今只用于路灯供电。”

叶冰裳话音未落，叶老夫人就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夸赞道：

“是啊！若不是冰裳与妖户司交好，我们叶家也不会是除了盛王宫外，唯一一家用得了灯泡的。”

“挺好的。”

饭堂里，三个人快吃饱了，叶夕雾和叶清宇才回到叶府。

手上还带着各种美食。

“清宇，我们等下也学着那些百姓包饺子，在里面藏红豆，如何？”叶夕雾晃了晃手中的醋罐子和糖蒜罐头，“等下你和面，我和祖母包饺子，我们看一看谁能够吃到藏了红豆的那个饺子，怎么样！”

“好啊！”

叶啸看着这对兄妹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久违的放松了。

“囡囡，快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叶老夫人掸去叶夕雾身上的雪，用长了老人斑手紧紧捂着她的手，“出去玩怎么都不知道带一个手炉？手都冰了。”

“祖母！”叶夕雾撒娇。

“知道了。”叶老夫人用食指刮了一下叶夕雾鼻头。

叶泽宇也不情不愿地回到叶府。

但没有人在意他的到来。

叶冰裳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和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