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天，地下生存空间，上层城池。

月魂族的攻打，令无月族节节败退。

红月十二将，死的死，叛的叛，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了。

融羡远。

融家是比雨家更为古老的贵族，他们没有崛起的历史，他们没有平凡的曾经，他们从无月天大变之前，就是贵族，一直都是。

破败的城池，城墙早已坍塌。

城内已经没有百姓，有的只是融家寥寥几名家仆。

他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弃守孤城，他们要和融羡远一起，守护无月族最后的尊严。

月魂族的大军围而不攻，每天都有无数月魂族来城门怒骂，宣泄着曾经的不公。

他们竟然也不希望融羡远死掉，他们反而更希望融羡远能继续挺下去，因为他们的怒火，宣泄不尽。

他们不想直接杀了融羡远，他们想要看到屹立无月天之巅的贵族，也像他们曾经一样，为了果腹的食物，而煎熬挣扎，直至眼神中再没有光。

但他们很失望，他们更愤怒了。

因为融羡远的眼睛里，直到现在，仍旧充满了对他们的怜悯。

哪怕他已经退无可退，他看向所有人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主人，我们，投降吧。”一名少女跪在融羡远的身前，苦苦哀求。

融羡远站在城门口，只他一人，便抵挡住了月魂族的千军万马。

月魂族中，除了师红泪，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能作为他对手的，都已经战死。

不管是月魂族，还是无月族。

融羡远哈哈一笑，“只有战死的贵族，没有投降的贵族。”

“可是师红泪她都成了月魂族的首领……”少女继续劝说。

融羡远笑意更浓，“她又不是贵族，她不过是下层世界的下等人而已，她曾经不是贵族，她现在也不是。”

说着，融羡远抬头盯着看不见天空的穹顶，饶有深意道：“如今的无月天，贵族，只剩下我一个了。”

他的神情中，满是决然，他要用他的死，来终结“贵族”的一切。

城外的月魂族们，听到了融羡远的话，更加的恼羞成怒。

他们不知道，正是融羡远的这般姿态，才让他们更容易的接受了师红泪。

“我与主人一同战斗，一起战死！”少女声音逐渐坚决。

融羡远招了招手，少女跪着爬了过来。

融羡远低头打量着少女，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蛋，“何必呢？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为何而战。”

“我不管主人为何而战，我是为了主人而战！”少女字句铿锵。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围攻的月魂族大军中传来。

师妃儿越众而出，缓缓说道：“你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红月而战，你守在这孤城，也是为了等我。”

说着，师妃儿补充道：“你在等我来杀你，等我以月魔族首领的身份来杀你。你只是想抚平我心中的怒火，想让我放过那些……月魂族。”

融羡远的目光投了过来，他很疑惑。

“我没有率领月魔族攻打上来，你很失望吧。”

师妃儿开口问道。

融羡远站直了身体，捋了捋衣领。

少女在他的身边站起，小心的为融羡远梳理着头发。

融羡远整理好仪容之后，腰杆挺得笔直，没有理会师妃儿，他的目光平视着长青，淡淡说道：“从你来的那一天起，我便提议杀了你。”

“可惜，不管是夔复仙还是雨寒君，都不同意。”

“你是无月天的神明，但是，你不是我的神明。”

融羡远话音刚落。

师妃儿便怒声斥道：“够了！”

“不是……非此不可。”

这句话，也曾是雨寒君去到月影之城时，长青对白朝烈说过的话。

“不够。”融羡远摇了摇头。

师妃儿跨前一步，盯着融羡远道：“承认自己无能，就那么困难吗？”

融羡远眸光一颤。

师妃儿继续说道：“面对所有苦难，就那么困难吗？”

“如果接受不了过去，我们拿什么开拓未来？”

“如果只知逃避，我们又拿什么去面对月神？”

“我们拿什么去战胜月神？”

融羡远的眸光，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师妃儿，他本以为，无月天还需要一次“蜕变”。

他知道，下一次蜕变将会是“月魔族首领”来带领大家。

他没想到，此时的师妃儿就已经拥有了跨越的可能。

原来无月天一直都有……希望。

师妃儿看着融羡远的沉默，她知道，融羡远的沉默就和雨寒君的笑容、师红泪的眼泪一样。

这都意味着，她没有看错他们。

他们从来都没有让她和所有无月天族人，失望过。

师妃儿开口说道：“我不是月魔族的首领，我是无月天的首领。在我看过红月之后，我会带领月魔族、月魂族，继续前行。我会带领族人，向月神复仇。”

师妃儿停顿片刻，沉声道：“你必须要死，但你可以死在复仇的路上。”

融羡远张了张嘴，看着那些敌视自己的“月魂族”，有些还是他曾经的仆从。

他们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新的未来，新的目标。

融羡远扬起了嘴角，冷冷说道：“你连下层人都不如，你只是个底层人罢了。你，在教我做事？”

融羡远上前一步，近乎贴到了师妃儿的身上，他贪婪的嗅着师妃儿身上的香气，伸出手指挑起了师妃儿的下巴。

“洗的倒是挺干净，看来底层的生活，大不一样了。”

融羡远缓缓说着，这证明了无月天的未来，不会缺干净的水源。

“有食物么？我饿了。”融羡远问道。

师妃儿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烤熟的黑藤果。

融羡远早就闻到了，他一把夺了过来，在月魂族大军“不配”的咒骂声中，狼吞虎咽。

融羡远的眼眶，红润了，他的嘴唇颤抖起来了。

“好吃，真好吃。”

融羡远轻轻一叹，“可惜，不能吃饱了。”

“你……”师妃儿刚要开口。

融羡远传音道：“我们的一切意志，只为等这一刻到来。我们燃尽了一切，只为这一点星火，我们，早已化为灰烬。”

师妃儿猛然呆住，她知道他们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但此时此刻的她才真正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力气。

“神明可以‘不是非此不可’，但我们，不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