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九年八月十三。

南巡队伍正在大江上行驶着，往圳州去。

东方皓月船中。

柯嬷嬷正战战兢兢又不明所以地跪在那。

战战兢兢是因为她一进来，东方皓月就给了她一巴掌，让绘风压着她跪下。

不明所以是因为自她跪下后，直到现在，东方皓月都一言不发。

绘风又在压着她跪下后就匆匆离开了。

因此，柯嬷嬷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越来越久的胡思乱想中，慢慢恐惧起来。

良久过后，卧房里头的小门被打开。

绘风手中捧着一堆东西回来，全扔在地上，“公主，都在这了。”

柯嬷嬷顺着望过去，发现是她一路来做的好几双护膝，足衣，手衣（袜子，手套）和很多保暖的衣裳。

她着急，爬上前将东西全收拢到自己身边，“公主，这都是奴婢的东西，这是怎么了？”

东方皓月冷笑一声，“本公主知道。”

“都烧了吧。”她说得轻飘飘地，听在旁人耳中却是犹如霹雳。

柯嬷嬷不解，又彷徨，“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是奴婢的东西，奴婢要做给家里人的！”

“你可笑，”绘风一脚将那些东西踢散开来，“你是公主的奴婢，你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公主才有。”

“如今你用着公主的东西，却想着给吴家人捎东西，岂不是吃里扒外？”

“柯嬷嬷，公主都是为了你好，你快快道个歉，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听罢，柯嬷嬷蓦然抬头，一脸愤恨地看着绘风。

自南巡以来，绘风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柯嬷嬷争吵，让柯嬷嬷烦不胜烦。

更过分的是，绘风还时常纵容东方皓月去做一些没规矩的事情。

比如抢了本属于东方岁安的赏赐，又或是非要御膳房给她做出一些现在本不可能做出来的糕点。

还有……给东方沉璧下毒。

柯嬷嬷好言相劝的，却被绘风说成了不敬公主，这使得东方皓月愈发不喜欢柯嬷嬷。

柯嬷嬷本想为着东方皓月忍着，谁知道几日前，绘风却忽然变了一个模样。

在人前，更准确来说，在东方皓月面前，她变得极为理解柯嬷嬷。

她会为柯嬷嬷说话，在东方皓月面前维护她，说她是宫中老奴，无论如何也要尊重。

东方皓月慢慢地也开始对柯嬷嬷改观。

可除却柯嬷嬷，谁都不知道，在只有柯嬷嬷与绘风两个人的时候，绘风对她是极尽羞辱。

譬如，她会羞辱柯嬷嬷的家人，说柯嬷嬷的吴家人还要等柯嬷嬷接济，是纯纯的废物。

她还会将柯嬷嬷给家人做的衣裳扔在地上踩，再冷笑着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柯嬷嬷。

平时，她会说柯嬷嬷古板不懂变通，除了她，根本就不会还有人愿意和柯嬷嬷相处。

她还会打压柯嬷嬷的一切，在细微上尽挑错处。

总之，人前人后，绘风对柯嬷嬷完全就是相反的两个模样。

这使得柯嬷嬷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来的惶恐，做事也变得小心，生怕绘风因此又发脾气。

毕竟……柯嬷嬷总是这样想着，绘风她是愿意在皓月公主面前为自己说话的啊……

可久而久之，柯嬷嬷也又受不了这样两个模样的绘风。

而在今日，在如今，柯嬷嬷终于爆发。

“贱人！”

她疯了一般破口大骂，“这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下的规矩，岂容得你置喙！”

“你在说什么，”东方皓月脸色阴沉，“皇后娘娘？”

柯嬷嬷自知失言，爬上去抓住东方皓月的脚，“公主，奴婢是冤枉的，你千万不要信绘风的话啊！”

她自以为她这番话没有问题，殊不知落到东方皓月耳中却是变了一种模样。

皆因这几日，绘风一直暗戳戳给东方皓月上着眼药。

什么柯嬷嬷夜里伺候，白日里也一刻不停地做着衣裳啊，为什么东方沉璧能发现茶盏中的巴豆粉啊……

而昨日，绘风更是算计了一次柯嬷嬷。

昨日晚膳后，她端进去一碟糕点，粗鲁地扔在小桌上，“这是公主让你去送给沉璧公主的。”

因为私底下绘风一直都是这样对柯嬷嬷，却从不敢行欺骗之事，因而被打压着的柯嬷嬷便也信了。

她遵着命令端着糕点往东方沉璧的船中走，殊不知绘风已经带着东方皓月在后头暗暗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见着她进入了东方沉璧的船，东方皓月心中的那点怀疑终于被无限放大。

再加上绘风一直坚持不懈地上眼药，那放大的怀疑终于成了真实发生的事情。

因而，此时听见柯嬷嬷说这话的东方皓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信绘风？”

东方皓月一脚踢向柯嬷嬷的肩膀，“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是和那姓吴的是一路的。”

蓦然被提及家人的柯嬷嬷心下惊慌，只得不断求饶，说着什么“不干她们的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的话。

见柯嬷嬷求饶，东方皓月更是气愤不已。

既然真的是那贱人放在自己身边的耳目。

站在一旁的绘风挑了挑眉。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人啊，只怕还有得闹呢。

是的，柯嬷嬷以为的吴姓人说的是收养她的吴大娘子，东方皓月说的吴姓人却是康皇贵妃娘娘与东方沉璧她们。

如今，东方皓月处在爆发的边缘。

绘风添了一把火，“柯嬷嬷，你伺候了公主那么久，公主心疼你，若你肯和她们断了关系，想必公主也愿意留下你。”

“你个贱人！”

柯嬷嬷破口大骂道，“贱人！她们对我都恩情，大于天！哪里是你这个贱人可以置喙的！”

“贱人！”东方皓月气得浑身颤抖。

“本公主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绘风上去扶着她，“公主，莫要气坏了身子。”

“不如，奴婢将她绑了，放在房中，免得她再乱来。”

得到解决办法的东方皓月疲惫地点点头，“也好，你去做吧。”

看着上前的绘风，柯嬷嬷惊恐地摇头，“你敢，你……”

“闭嘴，”绘风冷笑，先将几块棉布放在柯嬷嬷手脚处，“若今日你敢反抗，你的家人，便都不必活了。”

柯嬷嬷卸了力气，顺从地被绑着。

绘风将一团棉布塞进她的嘴巴里，心中大石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