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儿在圆形操控台四周忙碌着。

她经常有种错觉，这操控台是根据任务量来确定空间的。

因为有时候她围着大屏幕，一个位置接着一个位置的转下来，点击着那些键盘、操纵杆和按钮，感觉到走了两个小时也没有到最初起步的那个星球。

如果没有太多了的任务量，自己一边看小屏幕的数据一边走，十几分钟就能围着操控台中间的大屏幕转一圈。

经过这一段时间适应，她终于不那么手忙脚乱了。

但是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她做完了今晚的子时祭祀，呆立在原地，有些精神恍惚。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事很完美，但好像差了那么一点什么？”文海从圆形的操控台另一边转过来。

“是的。可能还是没习惯多线程，而且如此大量的多线程，缺乏全局感吧？”米儿自我总结：“毕竟是一系列的平行空间，接近六位数的星球数量。我有时候一个周都看不过来想要核实的数据量。”

“不，这不是问题。因为现实中的你已经开始修炼成长了。你俩现在像是同一台显示器，互相随时能看到对方做了什么。但你们白天晚上也各自有各自的主机。你看到对方显示器上的文件夹和软件，但是你无法调取出来想要的内容。”

“这难道不应该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成长空间吗？”米儿疑惑地看着文海。

“不，从来就没有你。或者说，你只是门罗的一个人格。当初是因为门罗的逃避，无节制的自我厌恶，才分裂出了一个你。现在，你们都足够强大了。而且面对他的如此多的平行世界分身，他自己本身应该更能汲取到经验。而且，他现在所学的一些知识，用你这个虚幻的身体，已经无法落实到工作中了。”文海静静地盯着米儿：“你可以象小柔、阿东他们一样，用本来的身体投入到工作中了。”

米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你是说，现实中的我是个多重人格的精神分裂？分裂出一个完整的女性人格？”

“如果这样说么没关系。但是本质上，每个人在童年时候都有很多个人格存在。比如那些大人看不到的朋友，一边走路一边自言自语说着：我用七尺长的大刀把你打打打，你像我求饶之类的童言。成长，就是一个统一的过程。比如想像自己是公主，王后，披着头纱新娘的小女孩；想像自己是蝙蝠侠，蜘蛛侠，超人，奥特曼的小男生。父母是孩子的磨牙棒。听过这句话吗？”

米儿摇头。

“父母的重要任务之一帮助孩子自我调节，走弯路就拢着点，不走弯路就鼓励着，让孩子活出自我。有些孩子遇到不称职的家长，就会直接废掉，或很晚熟。这就像你管理的星球:有的天生有恙，出门就废了；有的疏于管理或管理偏差，导致像人一样过了青春期，失去了进入鼎盛期的好机会，只能等着落幕了。”

米儿问：“不是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吗？”

“闻道，可；夕死，是重点。没有比垂暮的老者自以为懂得了人生真谛要拼一番天下更具有毁灭性的了。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空间万年轮回。人生百年，社会万年。”

“懂了。我在成熟的时候被压制了，只好这样分开成长。虽然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转折，但终究有些失落。”想通了的米儿沉稳的说。

“也就是说，以后地下七层就是你的工作室，你不必在睡着之后从玻璃房子中醒来，再进入工作状态了。恭喜你。”文海最后看了一眼米儿。

米儿依旧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足有五分钟，米儿遗憾地说：“可是我好喜欢那张床啊。”

“可是，以后你可能永远都不需要床了。就像婴儿一旦出生，便不再需要子宫。他们也觉得子宫好舒服啊，不停的哭闹，不想离开。”

“我也很喜欢我这肉呼呼的身体啊。”

“这就对了。这是作为一个伟大的领导者和管理者的必备人格：一种母性意识的觉醒。而你现在现实里已经有了张北北，你的柔软有了着落，没有必要用这个虚幻的身体来平衡你的思维了。”文海转身离开：“明天晚上，你就可以直接来负七层上夜班了。到时候，你会发现你学的很多东西都会用的上了。”

“我也好喜欢你啊。”米儿真诚的说。

“我一直都在。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没变。负七层是连接这里的地方。负六层是一个虚拟空间，是三楼的映射，你可以随时从那里回到三楼。负五层是个实验室，以后你会了解它的诸多功能。负四层将改为私人仓库和所有智能人和仿生人的居住区，跟上面的四楼空间互通。如果有危险，他们随时可以出现在四楼守卫。”

“嗯，四楼改的不错。否则对其他人都没办法解释这些人晚上住在哪。”

“不要担心你一直停留在30岁的问题，我会设置大脑过滤屏障，让人们接受你的形象。但是怎么跟张北北解释是个麻烦，这个急不得，慢慢来吧。”文海离开了。

米儿在操控台前站了很久，她突然没来由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可能是一种人格之间互相的融入感吧。

她提前离开操纵台，走进透明电梯，最后一次躺到了玻璃房间温暖的水床上。

天亮之后，就不在有米儿这个人格了。

就像一场梦，梦醒之后手里却抓着梦中捡到的一块石头。

“你好，门罗。”瑞德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的笑。

“你好。能看出我有什么不同吗？”门罗站起来。

“是的。你自己照镜子看一下，自己也能看出来的。”瑞德指指浴室的镜子。

门罗站在镜子前，自己都愣住了。

那个高高瘦瘦，萎靡不振的门罗就像是一夜之间拉满了魅力值。

挺拔的身材，冷静的气质，深邃的眼神，帅气大方，气度非凡，这还是门罗吗？

“这还是我吗？”门罗走出来问瑞德。

“必须是啊。而且人们不会记得以前的那个你。在他们脑海里，你一直便是如此。我觉得，张北北可能一直以来看到也是这样的你吧。”

本来不修边幅的卷发，现在也是整齐有序，无论门罗怎么揉搓，也不会乱成一团。

“突然好想开始夜班工作。最近的知识储备都有了用处，尤其是看那幅画得到的东西。”门罗拿起一只铅笔，在桌子上又画了一支铅笔，然后拿起来递给瑞德。

“这个，在管理员工作中实操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吧。”瑞德理智的指出。

“平行空间的分身可是从我分裂出去的。难道我们不能采取某种方式思维互通吗？”门罗思考片刻后，自我否定了:“不行，不符合源区引导员的逻辑。”

瑞德点头:“你果然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