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夕阳坠入山谷，又是一天的厮杀结束了。多少人早上还是活生生的汉子，到了晚上却变成支离破碎的残骸，今天的战斗更加激烈，敌人至少有三次攻上城头，守城将士们在付出极重大的伤亡后，才将敌人赶下去。

我们的援军在哪里？长公主疲惫的站在城头，眺望城下点点篝火。

※ ※ ※ ※ ※

赤中军堡。

残垣断壁，暗黑色的城墙和城门上爬满了蝇虫，虎御风跳下战马，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轻声的叹息和压抑的呜咽。“就地休息。”他缓步走进堡内。

为了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虎御风率领一万黑虎铁骑换上了草原黑煞军的铠甲和旗号，在赤北平原上奔驰。一路上无数的草原斥候和驻守的军队被他们无情的斩杀，为紧跟其后的八万骑兵扫平道路上的障碍。

虎御风率军离开武凤关的时候，熊天宝悄悄躲在姚恭远的队伍中，他不知道柳清荷在得知他偷偷溜出来的消息后，会不会生气。反正老王头肯定生气了。当时，担任先锋官的姚恭远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出言诱惑道：“小子，躲在老王头那里，没有什么出息，到我这来，我给你一个队长当。”见熊天宝犹豫，忙从怀里拿出一块牛肉干，讨好般递了过去，“你想想，骑着战马挥舞的战刀，呃，铁锤更好，驰骋在战场，何等威风。” 姚恭远就像一只要将没见过世面的小鸡仔骗出鸡窝的黄鼠狼。最后，这只‘傻’鸡仔上当了。

对熊天宝而言，老王头是父亲熊凯的生死战友，对自己如同子侄，只是他更想享受姚恭远所描述的那份刺激。好在姚恭远也没有骗他，以他的相貌和身材，再穿上草原人的装束，一路上他们这个骗子二人组，骗开了无数草原汉子驻守的军堡和军营。当他冲到敌人面前，一锤砸在他们的头上，看着鲜血和脑浆四溢，听着他们临死前的惨叫声，嗜血的兴奋让他几乎无法入睡。

他们已经在赤中军堡附近休整了一天，傍晚时分，姚恭远又找上他，从姚恭远那里得知，虎狂风的大军已经赶了上来，姚恭远笑眯眯道：“大战在即。天宝，你去求求虎大将军，让咱们兄弟加入他的重甲骑兵军团吧。”这次，这只‘傻’鸡仔学会了拒绝，比起不太爱说话的虎狂风，熊天宝还是喜欢跟和蔼可亲的虎御风打交道，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生怕被老王头抓住，不过后来听姚恭远说，老王头带着他手下的斥候弟兄到前面探路去了。

此刻，周边战友们的呼噜声，帐篷外有人在黑暗中不停的走动。军堡外，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还有无法听清楚的说话声。实在睡不着的熊天宝坐起身，从帐篷中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退出来，身后有人一脚踢在他翘起的屁股上，熊天宝哎呦一声，嘴里低声骂道：“谁啊，不长眼睛。没看到有人吗？”又被踢了一脚。熊天宝忙回头，在夜色朦胧中出现柳清荷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赤中军堡的东北角支起的一个帐篷内，虎狂风和虎御风也没有入睡，他们的面前坐着斥候校尉老王头以及一个瘦瘦的老者。

“沿着北岸丘陵要多久才能赶到污凌关？”虎御风问。他将麦饼分开，递给两人。

“老张头，这里你熟悉，还是你来说吧。”老王头将机会让了出来，以示对这位前辈的尊重。

“从这里出发还需要两天的路程。不过大军可能过不去，北污要塞沿线有些地方已被敌人攻占。”他轻轻掰开麦饼却在手中摩擦着，“长公主率领着大军围绕着赤中军堡跟草原蛮族打了一仗。”或许由他来谈论那场战事太过残忍，要知道他所在的村庄中几乎一半的人都死在了这里，更别说还有他的儿子张大山，咬了咬微微抖动的嘴唇，努力压制心中的悲伤，他将语气放平缓，“长公主撤军，赤中军堡被毁，敌人分出部分兵力驻守这里，同时进攻山区抢夺我们的粮食，他们穿戴起我们的铠甲，使用我们的武器。不靠近根本分辨不出来，再加上还有叛军从中协助，有好几个军寨山堡一时不察被他们攻破，损失很大。” 老张头继续他那缓慢且深沉的叙述，“各军堡之间只能通过猎号声作为互通消息的手段，武凤关被收复后，敌人才退出山区没有再继续进攻，但一直都驻扎在山口监视我们。”

“污凌关呢？”虎狂风问道。

“有人从污凌关方向逃过来，” 老张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扫过虎家兄弟，“他说能远远的看到污凌关城，当时污凌关城门紧闭，密密麻麻的敌人一波又一波的冲上城墙，然后又被赶下来。城外燃烧着大火，将城墙照着通红，敌人像疯了一样，一刻都不停。”

虎狂风听到这，已经坐不住了，对着虎御风说道：“老二，明天我带着铁骑一路冲杀过去。”

“虎大，多栗河对岸驻扎有一只大军，人数在五万左右，他们在路上挖了很深的壕沟，桥头布置了大量的拒马桩。”老王头履行他的职责，出声提醒道。

第136章 蹩脚斥候

“一但打草惊了蛇，提前暴露了我们的意图，我们就不可能有机会快速攻到污凌关城下。” 虎御风也摇头否决他的提议。

“可现在情况非常危险。”虎狂风说，“污凌关支持不了多久。”

老张头此时开口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前面的封锁。”

虎狂风眼睛不由一亮，虎御风则按住他跃跃欲试的肩膀。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跟长辈们走那条山路，可以绕过前面的多栗河，来往污凌关之间。后来在河面上修起了桥，就没有人再走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了，也渐渐被人们遗忘。” 老张头解释道,“山路要经过一处陡峭的山口，一旦敌人提前占据那处易守难攻的山口，我们的大军就会落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如果敌人再合围上来。”他不用再往下说了。

虎御风盯着老张头，他不了解眼前这位老汉的来历，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还有那双深陷而浑浊的眼睛，长满老茧的大手捧着刚从麦饼上掉落下来的麦粒缓缓送进他掉了几颗牙齿的嘴里，他转头望了一眼老王头，后者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他决定去冒这个险，问道：“山路是否会太窄，影响行进的速度。还有再回到大路上，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赶到污凌关？”

老张头嚼着麦粒，口齿微微有些不清：“路不算窄，我记得最窄处可以过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从这里出发，半天就可以绕过去，等回到大路上，再走六十里就赶到污凌关下。”

“老二，今晚就出发，争取明天赶到污凌关。”虎狂风跳了起来。

“兵贵神速，大军的行踪隐藏不了多久。只有在敌人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击败他。”虎御风也起身，躬身行礼道,“有劳老人家带路。”

“应当应份的事，不过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登上此处的城墙？” 老张头的眼中流露出悲伤和恳求，他补充了一句，“我儿子战死在这里。”

柳清荷和熊天宝分别坐在巨虎的身上，前面的九尾白狐不停摇晃着尾巴，鲁日达带领着狼群率先钻进树林之中。确定没有危险后，虎门将士牵着战马穿过这片密林，在密林的尽头出现一个隐秘的山口，早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小路蜿蜒穿过山口向前延伸。老张头举着火把，指向前方道：“就是这条小路。”

旁边的树木经过多年的生长，将整个小路埋没在倒下的树干和败叶中，虎门先头部队点起火把，用手中的战刀劈开伸向道路中央的树枝。搬走路上枯枝败叶。不过这样的密林也给他们最好的掩护，因为山路的右边是绵延的丘陵，而翻过丘陵就是一马平川的赤北平原。密林和丘陵挡住了蜿蜒的火把，他们在敌人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过。

一夜的急行军，清晨，熊天宝瞪着红红的眼睛看向东方，天阴沉沉，阳光刚露出点头，就被乌云无情的遮住，一丝风都没有，浑身都是汗，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学着军中的老兵，嘟囔的骂了几句，惹来了柳清荷的目光，忙闭嘴。怀中的蓝色小貂伸出了脑袋，看了看四周，又钻了回去。

老张头喘着粗气，指着前方的峡谷，半天才说出话来：“过了这个峡谷，就可看到通往污凌关的大道。”

虎御风命令先头部队停止前行，后面的军队已从小路上鱼贯而出，在峡谷前的空地散开休息。

“王资轲，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虎御风向老王头发出命令。

躲在一旁的熊天宝突然站了起来，请缨道：“御风哥，我去吧，我更像草原上的人，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他瞄了一眼还气鼓鼓看向自己的老王头，咧嘴笑了笑，“而且我也是一名斥候。”

“我陪他一起去。”柳清荷也站了起来。

“不行，你们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打探军情。”老王头急忙反对。

虎御风面露迟疑，直到他看到窜上熊天宝肩头的蓝色小貂，他点头允许。

“我带你们去。” 老王头退而求其次，无奈道，“你们可要听我的。”

怎奈老王头还是低估了这小子的莽撞，熊天宝的斥候生涯不到一个时辰就戛然而止了，不但敌人的部署没有摸清楚，虎门大军的位置和战略意图还被他给暴露了。

重型铠甲穿在他的身上偏小，面甲更小，熊天宝嘀咕着悄悄摘了下来，别在腰间。跟随前方的战友，穿过一处敌方营寨。跟将要攻击哪里相比，他更想知道大壮是谁。虎家老大告诉他这套铠甲是大壮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怀念。就在询问知不知道大壮是谁的时候，这个眼神在清荷姐的眼中再次出现。他们都不告诉我，下次见到姚志远，问问他。熊天宝想着再也不用做斥候了，去他那里也不错。

“小宝，跟紧。”柳清荷回头提醒他，怜悯的眼光落在他的战马身上，自从虎狂风将这套重型铠甲送给他后，他就再也不舍得脱下来。

她还在生我的气。熊天宝懊恼的踢了一下战马的马肚。“真不是我的错。”他呢喃。敌方军营太大而且防范严密，他们刚走出峡谷就遇到了一队草原斥候，虽然熊天宝长相酷似草原上的牧民，可一问三不知，最后竟然在被问急眼后，抽出铁锤将对方首领的脑袋砸的稀烂，身份就此暴露，任务就这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要不是碰到那个总是笑咪咪的白发老头，他们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利利的撤回来。

前方响起短促的猎号声，队伍停了下来。

“姐，怎么停下来了？” 熊天宝迷惑的四处张望。

“虎家二哥不是说过吗？” 柳清荷回道，“我们跟着白宇凌将军，部署在攻击军阵的后部，负责阻截身后敌人的进攻。”她弄不明白，为什么虎家兄弟听完他们的遭遇后，竟然相视一笑，不但没有责罚熊天宝，还将原属于大壮的那套铠甲送给了他。

“敌人怎么不进攻呢？”熊天宝的疑问也是她心中的困惑。原本防范严密的军营如今空无一人，地上也没有战死的尸骸，这里的敌人竟然让出了道路，没有阻挡虎门的大军。但他们也没有溃败而逃，而是严正以待固守着靠近山区的军寨。

老将白宇凌驱马赶了过来。虎御风给他的命令是严密监视这一带的敌人，防止敌军从后方攻击大军。可面对近十万的敌人，虎御风只能给他一万将士，这已经是可以抽调出来的最后一只队伍了。一旦敌人发起攻势，你要保证阻击两个时辰。为主力大军攻破前方敌人防线争取时间。一向谨慎的虎御风压上了他的全部筹码。

“白将军，你说他们不会进攻我们？”柳清荷惊讶地反问，刚才白宇凌可是大言不惭的说敌方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有这种可能。”白宇凌笑容不减，自从大军冲出峡谷，驻守这里的守军默契的退守一侧的山谷，他便动起了吓走对方的小心思，仔细询问老王头，得知对手是南方草原部落联盟时，他更加坚定他的计划，“这还要劳烦熊家小子再走一趟。”比起姚志远，他更像一只老黄鼠狼。

“我？”熊天宝指着鼻子，一脸迷惑。

白宇凌点头，将身体前倾，跟熊天宝和柳清荷两人低声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