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渊喜茶，于是约在了经时会所的茶室。陆霜晚虽然懂一些，却不怎么热衷，只当是解渴，一旁的宋淮臣倒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尽风雅。

“陆小姐，你们......”思量许久，石渊还是开口说了出来。他也是在给陆霜晚选择的机会，未免因为陆家的往事，而生出事端。

陆霜晚端起方才宋淮臣泡好，放到她面前的茶盏，送入口中，醇厚的清香铺散开来，倒是比她以往喝的茶，都要好上几分。

听见石渊的迟疑，她淡淡道：“没事，他不是外人。”

端起茶盏的宋淮臣，嘴角微微扬起，染上温柔的气息。

见陆霜晚执意，石渊也不再多言。他抚摸着茶杯口，道出自己隐约的往事。

故事大概的架构，和陆霜晚查到的差不多。

“有件事我一直很过意不去。你妈妈和陆震结婚的第九年，应该是你五岁那年，我陪着爱人逛街，在街上看到了陆震和一个女人一起去接一个男孩放学。我犹豫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告诉你妈妈，我怕万一是我看花了眼，还给你们家造成麻烦。”

想到过往种种，经年已过，只余一声叹息，“如果我告诉了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或许就不会在后来气急攻心一病不起，落得这样的下场。”

石渊和周芠在各自结婚后，出于各种原因，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与交流。这次和石渊的交谈，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也侧面佐证，周芠的病和陆震徐程二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真的是气急攻心？

还是说，另有隐情？

陆震对周芠的愧疚，让她确信，这场病的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下午吃了饭回到家，两个人在书房各自忙活，陆霜晚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是一条好友请求。

头像是一辆红色的跑车，科尼赛克，价格不菲。微信名字是一个字母N。添加信息：嫂子，我是倪滔。

陆霜晚没有立刻点同意，她盯着信息界面看了半晌，抬起头，朝着宋淮臣张开手：“阿淮，手机借我一下。”

宋淮臣敲键盘的手指一僵，却也没问陆霜晚要来做什么，就把两个手机都递了过去。陆霜晚接过来，注意力便都集中在手机上，自然没看见，此时的宋淮臣，眼底藏着炙烈的笑意。

阿淮。

阿淮。

她说得自然，语调清冷，可偏偏落在他的耳朵里，如此旖旎缱绻，如此夺人心魄。

在一起到现在，她要么是叫他全名，要么是叫他宋少爷。这还是第一次，给了他一个专属的称谓。

他暗自下了决定。

以后，阿淮这个称呼，除了她，谁也不能叫。

陆霜晚找到他手机里倪滔的微信，两个信息放在一起对比，竟然不是同一个。她手指敲着屏幕，若有所思。

这事......

有意思了。

陆霜晚把手机还给宋淮臣，自己切入子系统，在电脑上操作一番，成功查到添加她的这个人的注册信息。

她眉头一挑，点了同意。

那边很快发消息过来。

N：嫂子，我是倪滔，染黄毛那个赛车手，还记得么？

陆霜晚：嗯。

陆霜晚：有事？

手机那边的N皱起了眉。

按说，他是宋淮臣的兄弟，像这种高攀过来的女人，不应该热情讨好他吗？凭什么这么冷淡？

N：看你这话说的，好歹相识一场，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陆霜晚：哦。

N：你和宋哥是怎么认识的啊？谁先追的谁？宋哥那嘴，都不跟我们说这些，我可好奇了。

N：能让宋哥落入凡尘，嫂子你可真厉害！

N：对了嫂子，今天嫣然不懂事，我得给你道个歉啊。主要是她和宋哥之前有过那么一段，她就想看看，宋哥现在的女朋友什么样，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陆霜晚勾起嘲讽的弧度。

陆霜晚：他们有过一段？

饭桌上的讨问，除却她和宋淮臣，也只有项廷箫听到了。

N冷笑着捧着手机，呵，说什么真爱，还不是连这点解释都没有。

N：啊，你不知道啊。

N：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宋哥没跟你说。

N：你们可千万别吵架啊，宋哥知道会杀了我的。

陆霜晚的回答却超出N的预料。

陆霜晚：和跟兄弟有过一段的女人好上，你不犯膈应？

陆霜晚：还有，宋淮臣知道你加我微信吗？

N显然没料到，陆霜晚会问出这句话来。虽然今天是周日，可临近月末，宋淮臣公司肯定会忙碌的不可开交。她又是一个高中生，两个人现在不会在一起，思及此，N心中有了数。

N：有什么膈应的，又不是抢过来的。

N：宋哥当然知道了，背着他加你，我是什么人啊？

呵。

装什么清高。

背着他加你微信，你不是也背着他同意了么？

陆霜晚不知他心底的算计，却也觉得他这招挺蠢的。她回复：不是善人。

陆霜晚悠悠打上几个字：你说呢？

——谭小姐。

谭小姐。

谭小姐。

谭嫣然手机掉落到地上。

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

她同意她的好友请求，只是为了侮辱她是不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明明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故意吊着她看笑话？

宋淮臣拒绝了她，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凭什么？她会不会找宋淮臣告状？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等了这么多年，不可以......

谭嫣然在那边苦想如何先发制人的办法，陆霜晚在这边已经将手机推到了宋淮臣的面前。

“宋少爷，看看。”

宋淮臣：“......”

刚刚还温声细语的“阿淮”，现在就厉色清冷的“宋少爷”。十几分钟的事件，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宋淮臣翻看着聊天记录，越向下看，眸色越深。

还真是，亏得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跟陆霜晚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不然，这一手挑拨离间，哪怕是没有误会没有生气，可摆在这还是膈应人。

他拿出自己手机，给倪滔去了电话。

那边很吵，似乎在外面，时不时还有呼啸而过的引擎声，“宋哥，咋啦？”

宋淮臣压低声音，隐忍着自己的怒意，“你和姓谭的那个，分手，或者藏好她，永远别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倪滔一愣，但也能想到，八成是谭嫣然又找事去了。昨天看见宋淮臣有了女朋友，回去就跟他一脸不高兴，“她惹麻烦了？”

宋淮臣没有正面回答，“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倪滔，管好你的女人，没有下一次。”

电话掐断。

倪滔把手里的头盔扔到一边，神色不耐地走远了给谭嫣然打电话。

正气急攻心预谋反击的谭嫣然，看到倪滔打来的电话，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倪滔的脾气不好，两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吵很久，虽然都是好朋友，可是在宋淮臣面前，倪滔实在是不够看。

往日宋淮臣没有女朋友，虽然他一直说自己心有所属，但她觉得那就是推辞的借口。他如高岭之花，是清心寡欲无所求，怕麻烦来以此掩盖，她始终在他身边，就是认定，他终有踏入凡尘的一日。届时他明白过来对自己的心意，为了爱破釜沉舟，把自己从倪滔的身边夺回来，那是何等奇闻！

而她，便是这奇闻的女主角。

想一想，都觉得惊心动魄。

可是现在，他有了女朋友。

凭什么？

凭什么那样一个心机深沉，攀附权贵的女人，能够站到他的身边，得到他的宠爱？想起饭桌上他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的一幕幕，她的心像是被捏紧，用力压在了名为嫉妒的深渊。

她接通了倪滔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怒吼：“谭嫣然，你又做什么了？”

谭嫣然一愣。

往日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都是问她晚上吃什么，或者有什么约会活动。像这般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吼她，还是头一遭。

心里的不平与怨怼更甚，方才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倪滔，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我做什么了你就对我这种态度？”

“你说呢？”倪滔此刻不想惯着她，“我告诉你，你和宋哥没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收起你那点下作的心思。”

宋淮臣？

陆霜晚把这件事告诉宋淮臣了？

这个贱人！

“我下作？你不下作吗？你不下作趁人之危和我滚到一起？你不下作和一个喜欢你兄弟的女人好？”谭嫣然又一次旧事重提。

这一瞬间，倪滔突然意识到。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他为了最初的怦然心动，和她纠缠了这么多年。哪怕他们之间伤痕累累，哪怕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纯粹，哪怕她早已面目全非，可争执也好，冷战也罢，他还是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想象着终有一日，她会爱上他。

可是现在——

是他太愚蠢了。

在一起的三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们的开始有多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