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默认佃户就属于地主的私人财产，官府可随意处置。

像这种地主被抄家的佃户，按照以往的经验，用原来的办法，继续管着就行。

“他们欠地主的是钱，不是命。”

乔震没法跟两人讲人权，这会是君臣父子时代，讲人权，很多东西都会被打破。

朝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句“妖言惑众”，就能烧死乔震。

他只能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说出来。

“他们欠钱，还钱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让他们世世代代都给地主卖命。”

他这样一说，秦实和蒲孙好像都有些明白，又不算太明白。

“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以后还有机会脱离佃户身份，成为普通百姓？”

秦实get到了一点点。

“没错。虽然做佃户不用缴税，不用服徭役。但同时也失去了人生的希望。”

免去向朝廷纳税的义务，也就意味着不被朝廷保护。

自此低人一等，他们的人生也都受地主的支配。

不需要缴税只需要种地，看起来是很安逸的生活。

代价却是永远吃不饱，永远没有自己可支配的余粮。

孩子读书考试什么的，也根本不可能。

永无翻身之日。

“其他的地方我暂时管不上，但现在这两处地归官府管，本官想做一些改变。”

佃户欠钱，种地还债，这是百姓默认的合理方式。

乔震不可能下令欠的钱不用还，直接放走佃户。这样会坏了规矩，还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最严重的，是会破坏民间信用。

反正借钱可以不用还，那就多借一点，到时候说不定主家犯了事，欠的债就抵消了。

如此。

有钱的怕人赖账，不敢借。

本来只需要借一点钱度过难关的人，生活也会雪上加霜。

所以，乔震不能采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想要给佃户减轻负担，得按规矩来。

“大人，不如降低佃户欠款的孽息数。”

佃户之所以越欠越多，因为利息太高。

有的佃户，辛辛苦苦一年，还不够还利息，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好。

“重新统计每户佃户欠款本金，之前还过的孽息不做计较。后续的孽息大幅降低。”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利息规定多少由借款双方约定。

现在土地归官府管，官府重新约定利息，无可厚非。

既符合规矩，又能给佃户实际的好处。

“这样每年都还清孽息的情况下，还能还清一部分本金。”

一年一年的，也就能还掉不少了。

佃户过着还能有一些希望。

乔震还没点头，蒲孙就问“只是，如此一来，怎么和州府交代？”

收上来的孽息也要算作土地的收入，每年都得上报。

一下子少了一大截，上面的人能同意？

蒲孙和秦实互看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就是历来佃户命运无法改变的原因了。

只要地主是合法取得的土地，与佃户签订的合法契约，都是有效的。

哪怕地主的地被收了，也是一样。

乔震揉揉眉头，“既然我们都没有别的办法，那孽息的部分，只有县衙垫了。”

“可是大人，县衙也穷啊！”

眼见着县衙每日支出如流水，蒲孙肉痛。

抄家分下来的钱，根本不够花。

又说回钱的问题了。

“先这样办吧，春收交税还有半年呢。”

钱，一点点挣，税一点点收。

百姓现在种的基本是小麦，五月就能收割了。

唐悠悠家里种下了早春玉米，也会很快成熟。

乔震想着开荒后的土地，第一年先不卖，全部种玉米。

正好时间也能对上。

只是种玉米也要施肥，公共茅厕还要尽快建立起来。

“蒲孙，佃户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头去安排。”

“具体情况，你自己看着处理，我只要结果。”

一件事推一件事，事事都不容易。

“是。”

接下来的几天，蒲孙收完清洁费以后，小洼村，姚家村两头跑，落实佃户的新规。

佃户们得知这是县太爷的意思，纷纷跪地抹泪谢恩。

“太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我们家之前欠了二十两银子，每年的孽息都还不清。”

现在，一两银子一年孽息从原来的三钱或五钱银子，降为三十文或五十文。

极大减少了佃户的负担。

“现在好了，我只需要再种十年地，就能还清所有钱了！”

“我家只需要种七年，就还清了！”

“天爷啊，我以为我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等还清了钱，也能攒钱给娃娃读书，孩子再也不用像我们一样只能在地里刨食啦！”

“以后家里的日子，有盼头罗！”

佃户们雀跃欢呼，脸上的笑意从心底流出来。

有不少人，为感念乔震的恩德，还在家里捏了个泥人当做雕塑。

每日拜一拜，觉得心里安宁不少。

更有一些佃户，听说了这种情况，纷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听说了吗，张地主家的佃户，孽息降低了，干个几年就有出路了。”

“怎么回事？”

“听说是张地主犯了事，被抄家了。县衙接管了土地。”

“咱县太爷爱民如子，给张家那佃户把孽息降低了九层！”

“乖乖，那要是咱们的地主家也犯了事，是不是我们的孽息也能降低？”

“说的是。”

于是各个地主家的佃户们，把眼睛擦得雪亮，生怕自家地主的犯了事，自己没看着。

一旦看着了，那不得立刻报给县太爷。

为这个，还真有人举报成功，这是后话。

乔震给佃户降孽息这事，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尤其是家里佃户很多的地主家庭。

“那县令跟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搞些莫名其妙的施恩政策，他以为他是谁？是土皇帝吗？”

“说起来，我有个远方亲戚，在州府里有熟人，咱们可以走走他的路子。”

在州府大人那给乔县令上上眼药。

最好把他赶走。

“你是不是傻？你知道现在的县令后台是谁吗？”

“他有后台？”

“那可不？人家那是蜀王亲选的人，你还想去给他上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