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臻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节，他宁愿现在来一阵风把灯火全部吹灭，他就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秦一澜先开口了，弯腰把地上的画卷理了一下，“其实不应该直接散在地上的，但是后来越画越多，堆不下了就直接放了。”

“这样啊。”闻人臻干笑着应道。

秦一澜挪了半步，正好挡住上去的楼梯，“休懿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闻人臻移开视线，脑子里面乱的很，“没、没有啊……”

“比如为什么我的书房里有一间地下室里，放的全是你的肖像画？”秦一澜眸色沉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样。

“沉宴若是拿我做模特练习，也不必把习作放在地下室藏起来啊。”闻人臻尽量以自然的语气说出来。

秦一澜发出压抑而愉悦的笑声，“藏起来当然是因为见不得人啊。”

他一步一步逼近闻人臻，抓住他的肩膀，不愿意放过此刻他的任何一点小表情，“休懿向来善于解读作品当中的情感，难道看不出来……”

闻人臻反手抓住他的手臂，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沉宴，不要说了……”

“难道看不出画者秘而不宣的爱意吗？”

“啪！”

闻人臻用力挥开了他的手，慌不择路地跑上楼梯。

……

第二天上朝时，有同僚注意到，平日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秦中书与闻人祭酒，居然不是一起来上朝的。

闻人臻无视掉同僚探究的目光，拿着笏板站在自己的位置。秦一澜的品级比他高，去自己的位置要路过他，闻人臻匆匆看向别处，假装没有看到。

秦一澜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低头敛住笑意。

闻人臻回过味来，为什么是他要避着秦一澜啊，他又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他昨天晚上本来是有事情想要确认的，因为被秦一澜发现，反而被打断了步调。

这时皇上问起了这一次的科举，闻人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暂时扫出，敛目垂首回答皇上的问话。

散朝后，闻人臻抢着第一个出了宫门，到国子监上值。

“休懿，你今日心绪不宁啊。”唐予落下一子，“这我可要赢了。”

“抱歉……”闻人臻看出自己走了一招死棋，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有事情，想不明白。”

为什么秦一澜会跟他说这样的话啊，从地下室里那些画的落款来看，恐怕这样的心思还不是他的一时兴起。

唐予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看来是不便说出口的事情，“那看来今日是不适合下棋了，等你处理好自己的私事，再来与为师对弈吧。”

闻人臻站起身，下定了决心，“我知道的，我不会再逃避。”

“您问少爷啊，他去京兆府了。”

“多谢。”闻人臻向秦府的管家道谢，转身上马，往去京兆府的官道驰去。

……

官道上，有着秦府标志的马车被截停在路中间。

“不知道各位好汉拦住我们的马车，是有何贵干呢？”秦一澜即使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绿林劫匪，仍然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领头的蒙面男人用一把大刀指着他道：“当然是有人想买秦大人的命！”

秦一澜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思考会买他命的仇家，随便数了数就已经有十几个了，干脆放弃了继续思考下去，“我出双倍的价格，好汉可愿意高抬贵手？”

蒙面男人冷哼了一声，“干咱们这一行的，也要讲规矩，不然以后哪还有人愿意和我们做生意，是不是，弟兄们？”

“对！”他手下的其他人高声应和道。

秦一澜抱手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敲击在手臂上，看来是谈不拢了，真是麻烦。

“少爷，你快走，我们拦住他们！”那两个小厮是秦家未获罪前的老家仆的孩子，秦家洗脱罪名之后，十几岁就到了秦一澜身边伺候。

马夫只是被雇来赶车的，见此情景，想要偷偷溜走，被劫匪一刀捅了个对穿。

挡在秦一澜前面的两个小厮看到这一幕的惨状，都被吓得发抖，但仍然没有后退一步。

秦一澜往后退了两步，正好退到马车前，手往后伸，就可以摸到马车里座位底下的抽屉。

“少爷，你快……”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凶匪从背后斜砍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他也无力地向前扑倒在地。

蒙面男人随意把两个小厮的尸体踢到一边，走向秦一澜，“秦大人倒是有两个忠仆，可惜了两个年轻娃子，秦大人看起来对他们的死也没什么悲伤的。”

秦一澜右手背在身后，漠然地看着这群凶匪，假笑道：“反正都是要死的，就算没有被你们杀死，我也不能留他们。”

那两个小厮叫成雨和成风吧，这份忠心会补偿到他们的家人身上的。

蒙面男人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秦一澜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寒光冷冽的长剑，微抬着下巴讥诮地俯视他们，“因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官啊。”

蒙面男人瞪大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你……你怎么会武？！”他们的情报里明明说了秦一澜不会武功的啊！

秦一澜矮身躲过他劈过来的大刀，长剑刺穿他的喉咙，竖起食指道：“嘘，话不可以乱说。”

血液顺着剑身汇聚到剑尖，再变成血珠一滴一滴落下。

秦一澜弯腰，把剑在一个劫匪的衣服上蹭干净。

“沉宴……”

随着马蹄声，秦一澜抬头，看到了一脸错愕的闻人臻。

闻人臻立刻下马，跑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叮——”秦一澜丢下剑，踉跄着脚步迎上去。

闻人臻被他用非常大的力气抱住，听到秦一澜略带着哽意的声音：“休懿，成雨和成风都死了，是为了保护我……”

闻人臻回抱住他，安慰道：“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