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姆正在忙着和布雷德对轰，不再关注他们这边的情况。

布雷德可以不在意这些“食物”的存活与否，但是比姆不行，所以，他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在青衣人的示意下，成防深吸一口气，简单粗暴地下达了命令，“滚出来！”

带着命令与不耐的语调似乎带有令人信服的魔法，那些原本浑浑噩噩的人类像是触发了什么隐藏程序，动作慌乱却迅速地打开了那扇束缚了他们大半生的门。

没错，那些笼子根本就没有上锁，但是这些被驯化的人类却从未想过推开那扇门，逃离这里，逃离被当作食物，终日活在惶恐忐忑中的命运。

不，还是有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即便前路渺茫，即便整个环境麻木而绝望，也会有一些人站出来，尝试去改变，去反抗，去挣得另一条路，即便他们明明知道，这条路会半途夭折，会陷入更深刻的绝望，也会一直有人不断站出来，去尝试那个微小的可能。

虽然成防不知道那些人类的下场，但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或许，这些留下来的人里面也曾亲眼见过那些奋力一搏的人的结局，才会更加恐惧外面的世界。

即便最后一个人类成功逃了出去，他们也只会想，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不是没来得及回到这里，就被他们的主人弄死了，而不会去想，他是不是真的成功逃脱了。

“集合！”

不必多说，简单的语句更方便理解，也更加短促有力，更加适合下达命令。

人群挨挨挤挤地向着声音传出的地方涌来，他们走地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尤其是那些“低级食材“，他们被养在狭窄的笼子里，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空间，他们的双腿只需要站立就可以了，因为这样，能够节省“存储空间”。

当他们踏入那个巨大的传送阵时，魔法自动生效，璀璨的银光照亮了整个“粮仓”，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食物被长期饲养的他们，早就练就了分辨善恶的能力，他们只知道，那道银光带给他们的，并不是以往遭受到的痛苦，而是一种带着温暖的安心感。

成防在一旁看着，免得因为人数太多造成混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一切的发展都很顺利。

不过，这里面当然会有突发情况，例如，有的人类就因为魔法抗性过于低下，二话不说地就晕了过去，好在大家还都是很有同伴爱的，半拖半拽地将那些晕过去的人也都拉进了传送阵。

成防倒是莫名生出了一丝欣慰，原来不只是自己啊，那他就放心了。

和成防这种微妙的小心思不同的是，比姆现在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要知道，魔法阵的刻画以及发动，可都是需要魔力支撑的，这么一大批人类进入传送阵，消耗的可是他的魔力诶！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看戏了，再这样下去，我可真就没命了！”

比姆不得已，一口气嗑了好几块“灵石”才缓了过来，他对着青衣人咬牙切齿，要知道，现在可是他最需要魔力的时候啊！

“你确定？”青衣人故作苦恼，“这里可是魔族的地盘，我出手，不太好吧。”

比姆轻啧一声，自然知晓他这话的意思，“我不能保证，但是，我会尽力的。”

得到承诺的青衣人满意极了，他看着走入传送阵的最后一个“食物”，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抬头看向天空，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什么？他怎么会在这儿？”

布雷德的动作一顿，面露惊恐，随即而来的就是被愚弄的愤怒与决绝，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弄明白最近的一切异常。

“好啊，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计划好的。”

他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是？逆向生命魔法？！”

生命魔法，顾名思义，便是与生命相关的魔法，正向的生命魔法可以治疗伤口、恢复断肢，修炼到极致甚至能够起死回生，逆转阴阳，但是，任何能力均有代价，至于别人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至于起死回生，说白了，更像是以命换命。

逆向的生命魔法与生命魔法完全相反，是通过汲取其他生灵的生命力来增强自己的力量的，它虽然也被归类为生命魔法，但是，阿罗斯大陆的魔法师们更喜欢叫它死亡魔法。

成防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从千家万户中涌现出来，伴随着狂风全部聚集在布雷德身上，布雷德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但是，他一点停下的意图都没有，而是继续加大了魔力的输出，丝毫不顾及即将见底、彻底枯竭的魔力池。

枯木一般的法杖散发出猩红的光芒，成防被刺激地眯了眯眼，突然想起来一个词——血月。

原本皎洁的月光被染上不祥的红色，红光照耀之处，皆被染上血腥与灾祸，布雷德漆黑的羽翼放肆地展开，枯木一般的魔杖仿佛在这红色的光辉中吸取了生命力，上面竟然开出了黑色的百合花。

在他的脚下，黑色的百合花也在肆意盛放着。

这种在现实世界被视为“月食”的自然现象在此时展现出了它疯狂的另一面，充满奇幻色彩的、不祥的、充满诅咒的一面。

在刺眼的红光中，成防清晰地看到了布雷德扭曲的笑脸，他从中看到了不要命的疯狂，以及，铺天盖地的哀伤。

“哎——”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银白色的剑光灿然地劈开血红的天空，游龙一般地穿透了布雷德的心脏。

“轰——”

黑色的羽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主人牢牢地护在了中央，但是依旧无法避免坠落的命运。

“情之一字，哎——”

比姆灰头土脸地将手中的魔杖收起，他看上去还好，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听到青衣人的这般感慨不由得黑了脸。

“哦？来得竟然这般快吗？”

比姆仿佛也有所察觉，抬头看去。

成防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们抬头。

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比布雷德更加强大、更加恐怖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于此。

暗红色的眼眸无悲无喜，俊美异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师？”

比姆呢喃出声，他有些认不出这个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恶魔了，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居住在圣城之中，在祂之膝下无忧无虑的圣天使，而如今，他成为了满身罪恶的堕天使，而他的老师，也成为了站在魔族最顶端的那位。

青衣人轻笑一声，“看来，不是你通风报信的啊。”

“哈？”比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来。”青衣人向成防伸出手，“我们上去瞧瞧。”

成防看看眼前带着茧子的手，看了看明显不在状态的比姆，又看了看在半空中俯视他们的，意思是比姆老师的恶魔，很想说一句，放我走吧，我不想掺合你们之间的事情。

但是最终，他还是握住了青衣人的手。

长剑出鞘，发出愉悦的铮鸣，载着二人飞上高天。

成防低头看去，血色的月亮已经恢复了它的纯净，清冷的月光洒下，照亮了满园的狼藉。

黑色的百合花静静开放着，恩红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运送到了这里，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华服，安静地躺在那片黑色的花海中，额头的空洞不知什么时候被填补完好，布雷德就躺在他的身边，染着鲜血的黑翼半盖在他的身上，直到死亡，他依旧会护着他。

“你来了。”

黑色的恶魔落到地上，淡然地看向大摇大摆出现在他的地盘的两个人类。

“是的，我来了。”

青衣人洒然一笑，长剑在手，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