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呃，舒姨，你说我们干嘛，我们想见就能见着。每个月不都得回来跟你报账么？”山茶看苏钰眼泪糊了满脸，知道她舍不得霍明端霍明阳兄妹俩，只是说不出口，于是替她说了，“小郎君如今是秀才公了，以后还会是举人老爷，进士老爷，再往后就要出入官场了，别说庄子里了，府里他也呆不了几天。等宴过了亲朋，肯定就要出门求学去，你要见他也不难的不是？”

“阿端我不、不担心的，我担心、担心的是阿阳。”苏钰舌头打结，看着山茶努力地说，“她还小，府里未必肯放她跟哥哥去，要是在府里，我怕她性命堪忧哇......”

苏钰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来了，虽然才相处两年，可是她是真的把她们当亲人的。后面就算有再多的人，在她心里永远也比不过最开始的那几个人的。

“我说姨娘，你要是这么放不下就不该想方设法地离开那个家，要不，你再追回府里去？”山茶翻着白眼嘲讽她，“你现在回去，看在小郎君刚中榜的面子上，府里说不得会容留你的。”

“说、说什么胡话呢？”苏钰眼神迷离着，嘴巴跟不上脑子，急得直挥手，“我自己出来是第、第一步，我们一家三口都出来才、才算是成功了。”

看她喝醉了也不松口要回去，山茶松了口气。她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精彩，真的不想再回到偏院那个牢笼里去。还好苏钰不回去，她的奴籍在苏钰手上，不用担心她被送回去了。山茶摸出十个铜板递给老板娘，求她帮忙叫辆车来，等车来了又帮着把苏钰搬上车，慢慢往客栈去。

到了客栈，掌柜的看她们回来了，忙递了封信过来，说是霍秀才送过来的。苏钰一听霍明端的名字，酒立刻醒了大半，谢过了掌柜的忙不迭地跑回房看信去了。

信是霍明端回府以后写的，说他们已经在老祖宗的院里安顿下来了，还说府里后日会摆一日的酒，等摆了酒再过十日他们就会出发，和陆稼轩一道沿江逆流而上，往江夏郡，再经蜀中往岳麓书院求学。这一去少则两年，苏钰如果想了，可以直接过去找他们。

信写得很简短，苏钰猜想不到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不过很显然，这个代价他们付得起，这就够了。

苏钰放下心来，这才觉出肚子饿来，叫山茶下去要了碗凉面，吃得饱饱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日一早，苏钰起来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小孩子的头花和吃食什么的就坐车回山里了。自此就在山里安顿下来了。

等到了霍明端兄妹俩出发的日子，苏钰早早来到城外的送别亭，会同山茶修竹一起，等霍明端他们过来。

和霍明端兄妹同行的人很多，除了陆稼轩还有当日一起去山里的两个秀才。霍明端兄妹看到苏钰忙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的，苏钰也急着问他们同样的问题。都是到相对陌生的环境，刚开始肯定是不习惯的，慢慢适应吧。

霍明端决口不提那个便宜父亲过去找他，旁敲侧击了大半日就是想搭上承恩侯府的关系，不成后又变着法地想把他名下的田地要到手里，见自己不搭茬就恼羞成怒了起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也不提妹妹被便宜母亲叫到院里，想从她嘴里打听得她们在外攒下了多少家业，不过妹妹机灵，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老太君还算护着她们，听说了这些事后下了命令，没有她的允准，不许人过来骚扰他们兄妹，他们这才算消停了。

看他们执手相看泪眼的，陆稼轩撇开众人跑了过来，拍着霍明端的肩膀向苏钰保证。“苏钰你放心，我一定把端弟还有妹妹照顾得好好的，保证他们连根头发丝都不少。”

霍明端挣开他的魔掌送他一个白眼，苏钰笑着道谢。“那感情好，我先谢过了啊，等再见面我请你吃好吃的。”

“吃就免了吧，你不说要改进纺纱机吗？赶紧动手啊，有什么需要的找我们家庄头，我都跟他说好了。等改成功了，我给你请功，跟上次的插秧机打稻机一起，争取给你搞个官儿当当。”

陆稼轩信誓旦旦，苏钰笑。“那感情好啊，我就等着了。”

“等着吧，我们在外面努力求学，你在家也不能懈怠哦，我还等着你开织布作坊呢。”陆稼轩摸出几张名帖递给苏钰，“有事解决不了就拿着我的名帖去找人，实在不行就去找我祖父，不过我不保证我的面子有用啊。”

苏钰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啊’字特别有灵性啊。放心，我轻易不会求人的，不会随便把你面子往地上摩擦的。”

有陆稼轩在一旁，苏钰母子离别的伤感冲淡了不少。苏钰简单地交代了些旅行的经验，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怕太热行船艰难，便没再多说，送他们到了码头，目送着他们上了船，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江面上，这才怅然若失地回来了。

知道苏钰离别伤感，张铭之就没打搅她，自己把山里的事务安排得好好的，让苏钰消停呆着。

其实山庄这段时间挺忙的，陆稼轩带过来的那些朋友很快带了自己的朋友过来玩儿，张铭之逗招待得妥妥的，他们玩开心了也会带自己的朋友过来玩。正巧这段时间新鲜出路的秀才们交际应酬不少，听到这边山里很好玩，也成群结队地来了。

看山庄渐渐打出了名气，山里的人像吃了仙丹一样高兴得恨不能飞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苦和累，只怕自己不够殷勤照顾不好游客们。

等苏钰平复好心情出门闲逛，咦，怎么山里又变了模样？

大院门口的遮荫棚下，几个坐在轮椅上的汉子手里拿着锯正锯着碗口粗的竹筒，做好的竹筒有人负责打磨有人负责雕刻，边上围着一圈人在那儿看着。河两岸多了好多简易遮荫棚，下面坐了不少举着竹竿钓鱼的男女老幼。他们身后不远处还搭了几个烧烤架，刚钓上来的鱼在河水里打理干净了浸在姜汁里腌制片刻就放上了烧烤架，现钓现烤现吃，主打的就是一个新鲜。

山脚下的空地上多了不少坑，坑边的土有明显烧过的痕迹。以苏钰有限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做叫花鸡用的。沿着山路往上走，逛茶园的人不少，往养殖场去的小孩儿挺多的，老远就看到围墙里面鸡飞狗跳的情景，小孩子们的尖叫声一点儿不比鸡叫声小。

养殖场外的野花凋谢了不少，不过附近有新的野花盛开着，尤其是年初移植过来的萱草，开得蓬蓬勃勃的。二丫和六丫带着些小孩子摘花儿，臂弯里挎的篮子里都已经半满了。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臂弯里抱着满满的各色野花，边摘边比着玩儿。大人们就在旁边看着，或者也拿着竹筐摘金银花，也有的拿着锄头挖野菜根的。

山上山下搭起了好多秋千架，也架了好多遮荫棚，随便找个秋千架往上一坐，往下看是满目葱绿，风吹碧波翻滚，往上看蓝天白云，云卷云舒随意。苏钰坐在秋千上仰头望天，眼前的白云不断地变换着形状，耳边是孩子们的尖叫，风里夹着花草香，心里很安宁。

慢慢地往山下走，遇到沿路往上的游客就礼貌地闪在一旁，等他们过去了再继续往下。有认识她的过来打招呼，她就笑眯眯地回过去，说几句哪里好玩，就这样一路走下去竟然都没有露出破绽。

到了山脚下遇到了举着旗子领着人往缆车走的张铭之，看到她，张铭之嘿嘿地笑了。“你没从那边过来啊，那边新搞了个滑梯，可以从山上直接滑下来的，可有意思了，好多人玩呢。”

建滑梯？这么缓的坡度建个滑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家伙们既要忙田地里的活又要忙着搞基建，真是太拼了。苏钰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天她一点忙都没帮上。

好像看出来她的歉疚，张铭之临走前突然来了一句：“今日来的客人多，十一郎那里可能忙不过来了，你能去帮帮忙么？”

苏钰无语望天，丢下一句“你可真会派活”就进了大院。

十一郎看到她进来，脸上露出了丝浅淡的笑容。“东家来了，饿了吧，库房里有点心，你先拿点垫补一下，再过一个时辰就吃午饭了。”

“张队长说你这里人手不够，我来帮忙的。我能干些什么？”苏钰挽起袖子，随手摘了个围裙给自己围上，过去看他们干活。

地上摆满了竹篓，篓子里都是没洗的菜，看上去工程量很浩大。苏钰扫了一圈，看了一眼十一郎。“你这是要做大席？”

十一郎笑笑，好像没听出来她话里的不满。“客人们到咱们山里做客，总得尝尝咱们山里的特色菜。”

苏钰看了眼门外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果断摇头。“天气太热了，不需要做这么多菜，简单清爽点就行，做凉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