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这是一个特殊的时间。

从79年到89年的这么十年时间，整个国家都在不断的动荡当中，但事实上，90年也并没有完全脱离动荡的后续。

风间鹤四处观望了一番，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已经在记忆当中逐渐消融了的景象。

来往的人都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胖的，衣服颜色单一，种类也很少，一个个都是记忆当中的“旧时代”。

“分”这个单位依旧十分平常，粮票、布票先行的交易一桩桩达成。

录像厅、供销社、茶馆……

一个个具有旧时代气息的场所出现在周围。

五十岚阳倒是没有风间鹤这种游子归乡的迷茫，在来这里之前就提前做了很多准备，见风间鹤呆呆看着街道，干脆拉了拉他的衣袖。

“阿阳，怎么了？”

为了防止霓虹国人的身份暴露，五十岚阳暂时有了一个“阿阳”的名字。

五十岚阳比划一阵。

“你是说……去那边能换钱？可是我们已经提前换好钱了啊？”

风间鹤也不是当年的风间鹤了，为了这一次来种花家的旅行，他特意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手语。

旁边路过的人看着两个人，目光当中多是同情。

一个腿脚不好坐着轮椅的，一个没法说话推着轮椅的。

太惨了这个组合。

“诶？哦……你是说票券啊，我知道了，那你推着我过去吧。”

五十岚阳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往后又比划了一大通。

大概意思就是：看，我们被同情了诶。另外我有好多事情想和你说，可惜不能说话，这样比划着太麻烦了。

风间鹤也笑了起来。

“或许等换好了票券，我们可以去茶馆休息一会儿。”

五十岚阳无所谓的点点头，转身走到轮椅后，推着风间鹤就往前走。

不得不说，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和一个“哑巴”确实是有亿点点麻烦的。

现在才刚刚到这个国度，风间鹤就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不便了。

从前和五十岚阳呆在一起，基本上耳边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听着他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近遭遇了什么，刚刚看到街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由此而想到了什么，希望之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想到从前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什么事情……

好像这个家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现在陡然沉默下来一句话不说，还让人怪不适应的。

等换了专门的票券，两个人重新回到街道上。

原定的去茶馆计划被迫取消了，原因是风间鹤突然发现，与其说那个是茶馆，不如说是一个麻将爱好者聚集地。

所有的桌子上都是麻将，专门去喝茶的人压根就没有。

最终被迫选择了一个附近的戏园当作暂时的落脚地。

此时台上正唱着一出《牡丹亭》。

两个人找了角落的位置坐着，没找到服务生上来帮忙，倒也不以为意，自行将椅子搬走了一个，方便风间鹤的轮椅放在桌前。

叫了半天，总算是出现一个服务生，要来了茶水点心。

“呼，总算是能说话了，这一路上可憋死我了！要是没有发生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两个国家的关系那么糟糕！”

五十岚阳的声音放的很小，手上胡乱比划着动作。

风间鹤见他说话的时候也有意的躲着点其他人，口型也没被看到，也就没有再拦着他说话。

“是啊，当年的事情……确实很糟糕。”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都听不懂他们说话，真是糟透了，果然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应该学一下这边的语言的，嗯……我应该能学会吧？”

这一句话倒是让风间鹤想到了一点当年那些“弄晕外国人的中国式说话”。

“这个国家的语言很复杂，相似意思，但必须用在不同场景的词汇和尊称都还算比较简单的，更加糟糕的是各类只有本地人才能弄明白的语气词和方言，还有简称之类。”

“诶？”

这些东西五十岚阳还真没有了解过，好奇的看向风间鹤。

“‘不’，是代表否定的意思，双重否定，就代表肯定，例如‘我不想和你去’，是不去，‘我没有不想和你去’，就是去。”

五十岚阳愣了愣，思索了一阵点点头，表示大概明白了。

“可是这个听起来很简单，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却并不是完全按照规则来用‘不’字的。例如‘我今天差点没撞墙上！’，按理来说‘差点’说明没有撞墙，加一个‘没’，应该是双重否定表示肯定，这个人应该撞墙了，但其实在这句话当中这个人并没有撞墙。”

五十岚阳眨眨眼睛。

“在这句话当中的‘没’字，仅仅作为一个语气词，并没有实际意义，所以并不算入双重否定表示肯定的规则当中。”

“嗯……大概听明白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个国家待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明白了吧？毕竟这些句子的误会，放在实际生活当中的话，是短时间内就能问清楚、解决掉的事情。”

风间鹤笑着点点头。

“是这样，但这里的语言问题并不只是词汇的用法可能随时改变的问题，还有比较重要的，重音问题。”

“重音？”

“是的，霓虹语也有重音，但它的意思却和中文当中的重音完全不同，霓虹语当中的重音，如果用中文来说的话，应该是‘音调’。”

五十岚阳思索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个茶比较劣质诶，没有风间家蹭到的好喝。

“同一句话用中文读起来，如果在不同的词上用重音，最终表达的意思也可能完全不相同。例如‘不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如果重音放在‘不是’上，那意思就是有别人偷了你的东西，重音放在‘你’上，那意思就变成了，我偷的不是你的东西，是别人的。”

五十岚阳：虽然茶的味道一般，但好像这个糕点的味道很不错诶，再吃一块。

“所以认真说起来，中文的变化莫测，并没有学习的时候看到的那么简单，真正运用起来的话，其中的麻烦并不是外人能想象到的。”

五十岚阳点头，咬一口糕点，再次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