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没有继续灌皇后任何药，李聿安那边也知道皇后命不久矣，在沈云舒的劝说下，允了方家想要进宫探望皇后的请求。

这日清晨，皇后清醒了一会，喝了一点清粥。

几个孩子都守在皇后身边，根本轮不到沈云舒喂皇后吃东西。

"我没事了，你们几日都没有去学堂，可是要耽误了，别在我这守着了。"皇后磕磕绊绊说完了这句话。"都去学堂吧，一会你们母亲母家的人要来看你们母亲。"沈云舒见几个孩子不想走，起身催促着。

淮哥儿领着弟弟妹妹出去后，又多看了两眼沈云舒。

沈云舒没有回应，沉默地把门合上，转身走到了皇后的床边。

"方家来人？"孩子一出去后，皇后就不愿意说话了。"是，我求了皇上的恩典，方家这几天也连续递了好几封折子上来，说想来看看你。"沈云舒回答。

"嗯。"皇后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方老夫人就进宫了，先见到了沈云舒。

"贵妃娘娘吉祥。"方老夫人给沈云舒见礼。沈云舒却有些傻眼，方老夫人身边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面容姣好，猛地一眼看过去，气度和予微以前十分相似，规规矩矩行礼，眼眸永远半垂着，看向脚尖。

"皇后娘娘这会精神正好。"沈云舒不去细想，示意奴才带方老夫人进去看皇后。

沈云舒去了偏殿，若霖叫人煮了一碗清汤面。"主子吃点东西吧，早膳就没吃。"若霖跟在沈云舒这边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好。

"放着吧，我一会就吃。"沈云舒摆手让若霖下去了。

皇后这边还没说一盏茶时间的话，方老夫人就带着那几个姑娘离开了。

青木来寻沈云舒，"贵妃娘娘。"沈云舒的面才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怎么了？"

"老夫人回去了。"青木是从方家出来的，她还是了解一些方相的，用小姐的话来说，父亲光有官职还不够，还希望那位置上的人流淌他们方家的血液。

沈云舒站起来，往主殿走了去，刚进房间就看到地上破碎的茶盏，"予微。"皇后勉强坐了起来，佝着背，头发跟枯草一般乱糟糟一团。

"见过了。"皇后慢慢挪动着身子，躺了下去，蜷缩成一团，她确实想再见见家里人，作为夹在中间的二女儿，她很少受到父母的关注，又因为身子从小就不好，父母也不怎么对她寄予厚望。

她没有予歆那么聪明，那么多精力去对抗家里的人，予歆是受过家法的人，可她受过家法，身子还是那么康健，自己一场风寒，就起不来床了。

那些规矩她学的累，她还没有大姐姐学的好，大姐姐不觉得学这些东西是受苦，大姐姐觉得这是自己嫁的好的前提。

她以为终于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话，但她一看到那几张年轻的面庞，就明白了。那是她的侄女和堂妹，都是方家的女儿。

"好累。"皇后的声音闷闷的。

"予微。"沈云舒看着皇后的后背，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让青木整理了这些年我攒下来的东西。"皇后精神好像好了些，说话都有气力了，"淮哥儿那边我帮不了什么，东西就给年哥儿和芃芃吧，一人一半。"

"我那些书，那本《南游杂记》我带着走，剩下的都给年哥儿吧，他喜欢看，我读了那么多遍，他都不觉得厌烦。"

"那你继续给他读嘛。"沈云舒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着话，"说不定芃芃也会喜欢。"

皇后直接忽略了沈云舒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京中的那些好友，我都给她们留了书信，本来想再见一面的，可我现在实在吓人，还是不见了。"她那日见到李初尧也是害怕这个，人居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她这几天根本不敢照镜子，她肯定很吓人。

"还有予微。"皇后想到自己这个妹妹，"我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其实我想过拦着她，可我见她那么高兴，觉得这样也好，起码她这一生比我快乐。她那个孩子也不是诚王的吧？"

沈云舒低下头，不敢看皇后。

"我给孩子起了好多名字，也不知道她喜欢哪个，到时候你给她，你们选一个，要是不好，叫她自己重新起一个。"皇后摸索着自己的枕头，转过身看沈云舒，"云舒，我实在不知道能给什么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沈云舒凑过去，怔怔地看着皇后。

皇后拿出一个折子，"都说这皇后是后宫里唯一能给皇上写折子，规劝皇上的，我做了皇后，还没写过折子，写了一个，你帮我送上去。"

沈云舒接过折子，"你和他，有什么约定是吗？"

皇后笑了笑，"其实按照母亲教我的来说，他是个挺合格的丈夫。我们刚成婚的时候，我对他很排斥，他虽不开心，也没有强迫我，说不会勉强，我愿意再说。"

沈云舒看着皇后，"你们。。"

皇后的神情有些俏皮，"没想到吧，他居然肯。"沈云舒确实没想到，她还没过来的时候，沈姑娘和七王爷，就是七王爷强迫。

"我们一共有三次交易。第一次就是你进府，我不是无缘无故对你好，他说只要我能护住你，让你在王府里好好的，就让我只做世人眼中的王妃就行。"皇后说道，"其实那会我本来有些松动的，觉得这样做他的王妃也不错，他至少尊重我这个妻子。他这话一出，我也就舍弃了这个想法。"

"至少，我还有裴言川。"皇后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听说了他很多事，他不愿成婚，他拒绝相看女子。我每天都害怕，害怕他哪天就妥协了，那就真的只剩我一人了。"

沈云舒蹙起眉头，"你真傻。"

皇后却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我总觉得他这么对我，我得做出些样子，这样才不辜负世间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