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问他：“若有朝一日师傅秉政天下，这许多功臣是否就是新的世家？”

乐进点头。

“新的世家以何为生？”司马懿问他。

乐进摇头。

司马懿道：“师傅给出的方式就是作坊、商业，让天下百姓有地种、有事做，他们就有粮吃有钱赚，那时候天下世家以作坊谋利，不但无害且对天下百姓有利。”

乐进还是不明白，“自古不是世家多些，百姓就少些吗？”

司马懿摇头道：“古人说与民争利，那是因为利是定数。可如今再看，地豆产量惊人，作坊产出物品更是数量大增，岂不是比以前多了太多的钱财？”

乐进心里一动，“地豆之事，我是清楚的。”

“没错，固定之利，分予天下万民。不定之利，交予世家功勋。这就是师傅为未来天下设定的规则。”司马最终解说道。

固定之利，是土地，是作坊的生产。

不定之利，是作坊产品的价格浮动，是商业，甚至是白加在草原的开拓。

所以他已经看清楚未来的走向，他认为诸葛亮做的很好，这比杀死徐州那些世家更加重要。

甚至他觉得，在洛阳那老几位的政策之中，能够看到诸葛亮所执行政策身影，这是诸葛亮对整个青龙军势力的贡献。

他甚至认为，若不是诸葛亮在荆州的作为，青龙军的高层未必会真的推行与世家分利的做法。因为其中的利益太大了，不管是甄家、糜家，还是已经与青龙军交往密切的杨家、荀家等诸多世家，内部阻力也会极大。

所以司马懿那时候就充分感受到了白加的可怕，这个师傅竟然提前布局，在外边安插下推动变革的钉子。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白加安排好的，在给他们那些课本，给他们设计偷走青龙寨技术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虽然前前后后白加什么都直接去做，可是当把他们送回荆州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向着这个方向一刻不曾停歇。

如今的联军何尝不是师傅白加的有意推动，只是时间上似乎没有控制的很完美。

如果在白加平定草原之后呢？那一切都将变得十分完美。

那时候天下再没有土地官员的旧世家，只有从商从产的新世家。

因为旧世家的联军会被白加以泰山压顶的军力镇压，瞬间灰飞烟灭。

可如今的联军，确实为青龙军制造了危机，甚至一旦打破洛阳城，天下将再次纷乱。

所以乐进的质问变得更加直接：“你当真要覆灭师傅的心血吗？”

诸葛亮沉默许久，才对乐进道：“二师兄，请上座。”

乐进执拗不动。

诸葛亮为乐进斟茶，再次请他入座。

司马懿也上前劝说，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坐在了座位上。

诸葛亮对着乐进一躬身，“亮可以对天发誓，亮此生唯独敬佩的人，唯一值得追逐其背影的人，唯师傅一人而已。”

不等乐进说话，诸葛亮继续道：“因为在如今世上，唯此一人真正的心怀天下，心怀真正的天下。”

“师傅只身赴漠北，亮恨不能追随左右。但，亮清楚，我还有兵师傅交给的任务，这是更重要的事情。”

“二师兄可以完全信任我等。”诸葛亮缓缓道，“阿丑一心只向技术，心无他物。仲达心思通透，看得比我等都清楚。士元虽智慧不凡，却心思单纯，只要师傅一句话，他就可以坚定执行。”

诸葛亮苦笑一声，“而亮，只想将事情办的明明白白，有朝一日若师傅归来，已经可以将毕生志向推行天下。”

“那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刻，要起三十万大军攻击洛阳？”乐进觉得诸葛亮言语诚恳，却也不明白。

乐进再道：“一旦洛阳失陷，天下纷乱只怕还要更甚从前。”

“二师兄，因为我们别无他法。”诸葛亮道。

“为何？”乐进道。

“因为刘瑁要打洛阳，曹操要打洛阳。若我们不动，荆州本土世族会怀疑。若我们不动，他们更不会从南阳进兵。”

诸葛亮道：“而如今，南阳是我军领地。兖州是青龙军所有，洛阳、虎牢皆是坚城。”

诸葛亮目中精光一闪，“若大师兄自青州带兵入兖州，虎牢雄关即便破了，只要洛阳坚城仍在，我军直接切断南阳。”

诸葛亮把黄月英送的羽扇一翻转，“曹操、刘瑁所部，插翅难飞。”

乐进缓缓点头，作为联军，南阳确实全程控制在荆州军的手中。

而诸葛亮所谋划的事情如果成功，那天下就再没有能够抗衡青龙军的势力。

乐进忽然觉得不对，反问道：“可如今虎牢岌岌可危，这又怎么说？”

诸葛亮皱起眉头，这也是他最无奈的地方。

严颜军在进攻，曹操军更是训练有素，作为卧底势力，现在即便反戈一击，也根本无法拦住两军的围攻。

而且现在动手，只怕是破两军容易，彻底覆灭势力不可实现。

杀曹操或严颜都可以，可杀了之后，他们的势力之中就会有其他人崛起，像是刘瑁一样举起报仇的大旗。

诸葛亮道：“所以，我们先要覆灭益州军，消耗曹操军。”

“我们也在消耗。”乐进道。

“那不可避免，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诸葛亮道。

“我在等待战机，一旦曹操大举进攻，我军获得覆灭曹军的机会，那才可以毫不犹豫的出手。”

诸葛亮轻摇羽扇，“只是曹操行事严密，至今我们都没有得到机会。”

乐进总算是放下心来，端起茶喝了一口，走到诸葛亮的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大师弟，师兄错怪你了。为了师傅的事业，你也是颇为辛劳。”

诸葛亮却是一躬身，“皆是为了天下万民。”

乐进微微点头，“师兄我就做一个你麾下的将军吧，明日锦衣卫指挥使就在你的军中参战。”

诸葛亮一笑：“那就请指挥使大人带兵攻打虎牢关吧。”

而这些不速之客带来的震动，远远比不上曹操那里。

一个侍女，带着使命前来送信，而送来的又是两封曹操老友的书信，这老友身份又是如此的敏感。

曹操没有拆开书信，他甚至不想拆开，那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他恐惧的东西。

他只是问侍女道：“昭姬小姐为何给我送信？”

侍女道：“乃是大将军交代。甚至昭姬小姐在送信之前都颇为犹豫，但她说：既然大将军的安排是这样，那就当送出。”

曹操皱眉，觉得事情更加复杂，他缓缓道：“白加的安排，是什么？”

侍女道：“小姐原话是：大将军北进之前交代她：若听到他失陷在草原的消息，就把这封信送予司空大人，且事先不可拆开查看。”

“可乘除并未传来不利的消息。”曹操道。

侍女摇头，“小姐还特地说，是失陷草原的消息，不是身死草原，也不是兵败草原。那如果是失陷，如今北境降雪阻断道路，且目前并无消息，那就是失陷了无疑。”

曹操沉默，这封书信，他竟然不敢拆开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