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上还能没钱了？今年煤炭的指导价一百六十元每吨，咱们协谷矿开采成本是七十元每吨，对外批发价一百五十元每吨，这百分之一百多的利润还能糟蹋没了？”

打死张瑞都不可能相信他的鬼话，协谷矿这种煤层厚、开采难度小、效益高的煤矿，赚钱的速度比印钞机都快。

能源行业是暴利行业，比他还厉害的是自来水公司，那个更是空手套白狼，不过据说新县的自来水公司也常年亏损……

“我去财务科翻了总账，账面上就剩下六万块了，真不知道钱去哪了！”

徐长凯见他不相信，连忙给他解释。他也不相信堂堂大矿竟然只有六万块钱，这都不够矿上一天的电费！

“六万块，真能花啊！”

张瑞觉得这个数字有点搞笑，他离开协谷矿的时候，账面上还躺着十多个亿呢！这才几年的光景，他们难道拿钱烧火了？

“尸体呢？是家属拉走，还是矿上送去火化？”

张瑞不分管财务，也没兴趣在这方面跟协谷矿拉扯，以后自然有人会给协谷矿算总账，现在首要任务是妥善处理好遇难矿工的后事。

“家属没办法拉走，当时整个人都被绞进去了，全身都绞碎了，还是几个班长帮忙拼起来的。”

万志斌也算是干过二十多年的老矿工了，没想到这一次还被这个惨烈的现场所震惊，要不是他负责安全工作，打死他都不敢上前多看一眼。

“这六月的天不用一天就臭了，你们赶紧做工作，把人拉去火化吧！”

张瑞认识这个遇难的矿工，他还打算过去慰问一下，不过听说现场如此惨烈，就决定不去刺激家属的神经。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从矿外面开进来一辆无牌的双排小货车，车头挂着花钱，后面车斗里拉一个黑色的长盒子，这是杨家庄红白理事会用来运尸的殡仪车辆。协谷矿这些年很少出现亡人事故，有因病意外去世的，就临时借协谷矿的殡仪车辆运送。

在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遇难矿工被大伙抬到了棺材里，由小货车拉着去殡仪馆火化。货车后排上坐着两名家属陪同过去，出矿门口的时候还向窗外撒了一把纸钱。

撒纸钱是旧时出殡的礼仪，在经过路口、桥梁的时候撒上一把纸钱，为亡人买个平安。

“你们写个情况说明报给我，我还要跟矿局领导汇报情况。现场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汇报。”

张瑞见现场没什么事了，就决定找郭文杰聊聊，协谷矿再继续这样下去，就彻底完蛋了！协谷矿作为新县最大的煤矿，仅矿工就五六千人，如果再算上井上科室和矿属单位，这就有好几万人了。如果协谷矿垮了，这好几万人的生计怎么办？

“前面怎么了？”

张瑞的车刚出矿门口，就看到前面好像发生了拥堵。协谷矿为了更好的创建卫生矿，特意在煤场附近开了个小门，把运煤的大车都赶到了另外一条路上，这条路很久没有堵过了。

“好像是协谷矿的殡仪车被矿环卫上拦住了，说是要罚款。”

司机下车去打听了缘由，他都被协谷矿的骚操作给震惊了。

“领导，你看这个怎么办？”

殡仪车的司机是杨家庄的，跟杨燕还有些亲戚，自然认识张瑞的车。见张瑞没有下车，只是落了一小半车窗往外张望，就趁着遇难矿工家属跟环卫科吵架的时候，偷偷跑到张瑞车跟前请示。

“他们为啥拦你？”

张瑞实在想不明白，环卫上为啥要拦殡仪车，一个小货车车头挂着个塑料花圈，后面还拉个黑盒子，傻子也知道这是殡仪车好吧！

“人家家属路上撒纸钱，他们说是洒落得罚款，要不然扣车不让走！”

殡仪车司机也是开了眼，殡仪车撒个纸钱怎么了，人家要不是家里碰上这种事了，谁稀罕撒这玩意！

“你跟他说你是殡仪车了吗？”

这年头哪有拦殡仪车的，图个吉利吗？这玩意交警、路政都懒得拦，你一个环卫科的充啥大尾巴狼？

“说了，人家说甭管什么车，不交罚款就得扣车！”

协谷矿当年能够一次性通过卫生矿创建，这些“尽职尽责”的狗腿子功不可没！

“扣车？让他们扣！”

张瑞觉得这个有点意思，平日里大伙对殡仪车避之不及，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作死请回家的？难道他们馋肉了？

“把车开到他们指定的地点，别忘了把棺材开个缝，你锁车走人，人家家属不找你，不许动车！”

不就是扣车吗？那有什么意思！张瑞觉得应该给他们加点料，看看到时候协谷矿怎么收场！

“那成！”

殡仪车司机也是个聪明人，立刻知道了张瑞的想法，难怪人家能当大官，简直损透了！

“刚才你们说矿上不给加倍赔偿？”

司机趁着一个遇难矿工家属跟环卫工吵架的时候，把另一个跟车的遇难矿工家属叫到了一旁。

“对啊，就给了六万块钱，一分也不多给！”

遇难矿工家属也很无奈，人家别的矿都是加倍赔偿，协谷矿这次直接就跟他们挑明说，不符合政策的赔偿一分不给，搞得家属也很无奈。

六万块钱是矿上当年的补偿标准，很多矿为了减少上报死亡数量，一般都会上涨个三四倍买嘴。

“他们一直喊着要扣车，咱们是不是让他们扣？”

“这不妥吧！”

遇难矿工家属不想节外生枝，毕竟死者为大！

“扣车容易，想再开走，难了！”

殡仪车司机连忙暗示他，可以趁机逼迫矿上涨价！

“让他们扣！”

遇难矿工家属反应过来了，他们本来就憋着一股气呢，现在好了，你协谷矿一边立着牌坊，一边又过来干这种事，人家怎么可能饶了矿上。

小货车在环卫工人的押送下，开到了环卫科办公室门口，司机锁车之后还特意上去把棺材盖掀开一半。

开一道缝多麻烦，咱农村人就是量大管够！